第一百五十六章：畅聊
在宁舒云的记忆里，她的母亲是一位美貌而温柔的人。
每次躺在母亲的怀中，看到母亲慈爱的笑容，宁舒云只觉得整个都浸泡在温暖的水中，永远都不想离开。
可除此之外，宁舒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母亲叫什么名字，不知道母亲来自哪里。
她隔很长时间才能见母亲一次，每一次不得超过两个时辰。
期间她发现母亲每次想跟她单独说些话时就会被警告，后来更是连母亲哄她睡觉都有人在旁边看着，决不允许母亲多说。
宁舒云只觉得奇怪。
她一个两三岁的小毛孩，就算母亲说了什么，她又能听懂多少，记得多少呢？
只记得那些下人打断她与母亲说悄悄话时的凶狠，将她强行从母亲怀中抢走时的粗鲁……
只记得自己很爱很爱母亲。
“关于如夫人的事，我也知之甚少……”方素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她有一个不似中原人的名字——”
“葵瑶。”
宁舒云眼眸微亮，不仅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葵瑶……葵瑶……
时隔多年，跨过两世，她终于知道了母亲的名字。
宁舒云微微勾唇。
母亲的名字很美。
方素看了眼宁舒云的神情，似有所感，却不太适应，只得别过头去，继续说。
第一次见葵瑶是在她被带回侯府的第二日。
那天下着大雨，方素刚从庄子里回来，正要去向孙氏复命，她刚走到连廊，只听到一声闷响，敏锐地抬头时，就见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抬手将随行的丫鬟敲晕在地，转身欲逃。
也就在女子转身之际，方素与她猝不及防地对上。
那是一张充斥着冰冷杀意的脸，微微上扬的眼角让那双眉目十分锋锐，只是冷冷地看过来，就让方素浑身一震。
女子也是一愣，没料到方素会突然出现，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满脸防备。
也是在这样紧绷的气氛之下，方素才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那是一张极为明媚耀眼的脸，五官大气，透着几分异域，微微上扬的眼尾合该是妩媚动人的，此刻却因凛冽的气质而变得锋锐，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方素没见过女子，可女子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及制作试样都是侯府的，就连头上戴的钗子都是她曾亲自清点过的。
这就让方素想起了前一日府内突然多了一位新主子——如夫人，葵瑶。
她就是葵瑶？
方素眉头一皱，顿时心生不喜，面对葵瑶的威势也丝毫不惧，甚至在酝酿着，随时准备动手。
葵瑶也看出此人突变的气势，手中握着的剪刀蓄势待发。
“如夫人！”
下一瞬，一群健壮的女奴冒雨赶来，嘴上喊着一声夫人，实则气势汹汹，浑身充斥着煞气，远远瞧见葵瑶就快步跑来。
葵瑶见到她们也是转身就跑。
“站住！”
“快，拦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院门一关，葵瑶就是瓮中之鳖，根本不是那群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抓起来，强行拖去立雪院。
“放开我！放开！”
葵瑶挣扎着，手动弹不得就用脚踹，最后被她们直接扛起来，冒着雨带走。
直到人走进了雨中，方素仍能听到葵瑶的怒吼声。
那一刻，方素意识到，这位如夫人根本不是自愿来侯府的。
从此以后，立雪院的看守更加严格，方素也莫名其妙地故意绕路，必定要经过立雪院。
接连几天，方素都能瞧见葵瑶的身影。她站在门内，怒斥不让她出去的仆人，也怒斥侯爷的无耻与卑劣。
次数久了，方素确定葵瑶不是故意做戏，忽然冒出一个帮葵瑶逃离侯府的想法。
只要将葵瑶弄出去，夫人就不会再郁郁寡欢。
可还不等她想法子把葵瑶弄出去，她就先成了侯爷的妾室。
方素只能暂且作罢，忍着心中憋闷勾着侯爷常去看看夫人，也因此夫人心情好了许多，她也渐渐忘了立雪院那位如夫人。
好景不长，夫人分娩时难产，身为丈夫的侯爷不陪着主母，反而去陪着那位如夫人。
更让方素愤怒的是，那位如夫人有了孩子之后就得寸进尺，竟然向侯爷提及要给孩子几处庄园田产，还想插手宁家生意，一副摆正如夫人的身份，打算成为真正的宁家人的架势。
侯爷自是欣喜，可方素高兴不起来，心中对葵瑶的最后一点怜悯与同情都没有了，现在的葵瑶在她眼中就是威胁主母地位的敌人。
于是，方素做了一件事。
方素面不改色地将此事隐瞒，接着说：“在你不到三岁时，如夫人突然就在侯府消失了，我没见到有人将她从立雪院带走，更没闹出什么事来，立雪院就自然而然地空着了。”
宁舒云目光平静地望着方素，看不出喜怒。
可偏偏是这样的目光反倒让方素心中一紧，怀疑自己的故意隐瞒是否被宁舒云看出来了。
但方素也不惧。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件事又是她亲手做的，并未假借他人之手，知情人早就不知散落何处，就算宁舒云想查也查不到。
方素心下镇定，深吸一口气道：“我心存疑虑，便旁敲侧击地去问当时在立雪院当差的人，听闻是当时如夫人的乖巧都是装的，她早就联系了外人打算带着孩子一起逃跑，被侯爷发现之后，就秘密装进一辆马车带走了。”
“带去哪儿了？”这才是宁舒云想知道的关键，当即问。
方素叹了口气，缓缓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当时不过是个妾室，身份地位都不如如夫人，想查到消息谈何容易？”
“我虽助夫人掌管家务，但对侯爷的私产也知之甚少。”
方素看着宁舒云：“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他疑心重，未免被人盯上，都把不分宅子转移到了忠仆名下。”
“他信任之人都是他从小培养，对他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消息。”
宁舒云也明白。
霍逍泽找到几处可疑宅院地址都费了不少功夫，差点连暗卫的命都赔进去了，方素又如何能查到？
见宁舒云沉默，方素斟酌着这些信息作为筹码够不够，仔细想想，又道：“我曾听闻，侯爷之所以将如夫人如此看管，一来是不允许她接触外人，透露出什么；二来是要从你母亲口中套出什么。”
“似是与其母族有关。”
宁舒云抬眸。
方素的话与宁妙云所说对上了。
“方姨娘可知晓是什么？”
方素嗤笑一声，“我哪能知道？不过你母亲是个聪明人，若是她口中的东西对侯爷来说足够重要，她便会以此保住性命。”
说到这里，方素的眼中都带着真诚：“我相信，你定能找到你的母亲。”
宁舒云莞尔，“多谢方姨娘好意。你可放心，只要能救出母亲，宁家是生是死，我绝不会过问。”
方素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很是不对。
但这番畅聊方素也能听出来宁舒云对宁家是真无野心。
不过哪天宁舒云改变心意，方素也不惧就是了。
方素主动举杯，宁舒云也一样，四目相对，虽无言，却都能读懂对方的想法。
以茶代酒，茶杯轻触，两方暂且停战，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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