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后患
其实这些话荣升不用说，兰稚也都明白。
若不是承王对他逼迫威胁，荣升不会平白无故如此，她正是猜到了这些，才没做任何辩解，因为一旦承王没达到他的目的，还不知要对荣升做出什么来，甚至，连她自己和阿娘，也会置于险境。
“荣升哥，你起来，我没有怪你。”
兰稚弯身拉了他好几把，他都不肯起身，直到拉扯间，见兰稚吃痛地捂着小腹闷哼一声，他这才忙不迭地站起来扶住她，神色慌张：“阿稚，你没事吧？”
兰稚勉强摇摇头，可顶着这张没有血色的脸，和额上细密的汗珠，不用说也知道，她难受的厉害。
荣升心疼地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巷子外的马路上挪：“阿稚，这次离开了侯府，也未必不是坏事，你若肯原谅我，以后我……我会好好护着你的，就像小时候那样，将来若你想嫁人，我……我就以兄长的名义，好生送你出嫁，若你不想，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兰稚抓着荣升的小臂借力，才能走稳路，听到荣升这样说，有那么一刻，兰稚真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可一切要是真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两人走到街头时，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路过，像早有准备似的，停在了两人前方。
兰稚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里面的人没说话，只伸出了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来，朝着兰稚的脸上甩了一叠票银。
银钱从她面门砸下，连带着她最后那点尊严，一张一张，散了一地。
脸上火辣辣的疼。
隔着遮帘，李嫣淡淡开口：“趁本郡主心情好，拿着钱滚远些，不然待会儿我反悔了，你那情郎的家人，又要被我皇兄请回来做客了。”
“我母亲……”
荣升刚要上前，就被她的护卫推倒在地。
李嫣道：“恼什么？你等市井贱民，这辈子有机会去王府走一遭，就是死了，那也是值得的。且我一向说话算话，你既做好了该做的事，人，自然是给你放回去了。至于你……”
李嫣用一根手指挑起遮帘，从缝隙中露出一道目光来，看着眼前狼狈的兰稚，堆满笑意：“回去之后把人看好了，顺便给我记着，凭你的身份，离了侯府就只有仰望我的份儿，可别再让我看到你这样惺惺作态的脸了，不然叫我再想起你这么个人，心血来潮会做点什么，也说不定呢。”
兰稚扶起地上的荣升，没做言语。
李嫣却还不算完，将遮帘的口子撩的更阔些，笑盈盈地说：“对了，还有件事没告诉你呢。”
兰稚抬眼看她。
李嫣将手拢在嘴边，悻悻发笑：“你知道你和这位小哥的事，是谁透露给我的吗？”
李嫣没把话挑明，而是大笑着吩咐车马，扬长而去。
周围只有她放肆的笑声，在耳畔经久回荡。
兰稚眼眶渐热，嗓子干哑发疼。
除了兰锦慧，还能有谁？怪不得那次试探之后，她再没有其他动作，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借着李嫣的手把她腹中之子给除了。
杀了她孩子，甚至想把她也杀了的凶手，是所有人。
这个孩子，就这样该死吗？
兰稚看着铺散在脚下，被积水打湿的票银，也算是明白了，该死的不是孩子，而是她自己。
“阿稚……”
荣升看兰稚身子打晃，几度摇摇欲坠，扶着她想说什么，却被兰稚打断了。
兰稚艰难蹲身，一张一张地把那些票银拾起来，边捡边说：“荣升哥，你回去吧，把这些钱拿着，和荣婶离开这里，找个无人处重新开始生活，你我以后，不要再见了。”
兰稚虽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可荣升却像是听错了一样，难以置信地瞪着眼，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阿稚，你说什么？”
兰稚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颤颤道：“我说，咱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这些钱，你拿着。”
“我不要！我嫌她的钱脏！”荣升一把打开兰稚的手，双眸通红。
兰稚眼窝同样泛着红，摇头解释：“这不是她的钱，是他们欠我的，是我应得的，你别嫌弃。”
“你说什么傻话？我岂会嫌弃你？”
荣升急了，抓着她的肩膀称：“阿稚，咱们回去，你跟我一起走，我会把你照顾好的！”
“我不要你照顾！”
兰稚一咬牙，甩开了荣升的手，双唇苍白颤抖：“你也看见了，我没了清白身，尚未成亲就失了子，我这辈子已经烂了！这些钱再脏，还能有我脏吗？没错，我就是爱慕虚荣的女子，我不想过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要的生活你给不了我！”
“阿稚，你到底在说什么……”荣升心疼地看着她，眼泪跟着她一起往下掉。
“我刚刚顺着你，不过是念着你我自幼相识的情分，不想你的家人有事，是做戏给他们看。现在他们看到你我在一起，已然放心了，你拿着钱，赶紧走，你我从此互不相欠，也无需再见面。”
“那你呢？”
“你既管不了我一辈子，就别管了。”
兰稚把流到唇角的眼泪抿进嘴里，又苦又涩。
荣升看着兰稚递过来的那叠湿哒哒的票银，经久之后，才笑着点头：“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好受些，从此过得好，我答应你。”
“你走吧。”
“阿稚……”
“走！”兰稚绝望地闭上眼，明知这是最后一面，却没有勇气去看。
直到身前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四下徒留一片黑暗的寂静，兰稚才敢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周围，哭出了声。
李嫣话里话外都在提醒着她，只要哪日李嫣不高兴了，她身边所有在乎的人，都会被牵连，她实在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自己，被威胁，被迫害，哪怕用最伤人的话把荣升赶走，令他失望，厌恶，她也不愿意荣升再为了她陷入两难的险境。
兰稚不是没想过和荣升一起离开，可当李嫣毫不避讳地说出，是他们胁迫了荣升时，她就知道，这样的秘事，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存在的，除非在他们眼里，自己和荣升，已经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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