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难缠
是夏夜，天上缀着点点繁星，深巷之内，灯火幽微，只有一弯悬月洒下的光，静若湖水。
兰稚坐在街角上，看着地上的影子发呆。
她不敢回家去，怕看到阿娘担忧心疼的样子，怕看到她因为自己，正日渐苍老的容颜，更怕看到隔壁的荣升。
从前，日子过得再难再苦，只要她累了，困了，随时都可以回家，就算那又破又小的住所，甚至连一个家都算不上，可有阿娘在，有小妹在，母女三人依偎在一起，哪怕是地为铺，天为盖，她也总是安心的。
可现在，她不知自己该去哪，明明阿娘在家翘首以盼，她却没有勇气回去，明明兰府偌大，却没有她半寸容身之所……
兰稚紧紧抱着臂膀，忽而想起上次离家前，阿娘哭着对她说，过得不好就回来，悲意难捱，如今能陪她的，能窥屏她心事的，就只有天上那轮月亮了吧。
“你就打算在这街头冻死？还是在外面流浪一辈子？”
黑暗处，忽有人声传来，把兰稚那汪到了眼边的泪水，生生给憋了回去。
“谁！”
兰稚警觉抬头，抱紧了臂膀，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
夜色下，那一身墨色长衫的男子，正负手踏月，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来。
“二公子……”
兰稚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背抵墙壁。
齐霄凌把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她自下而上打量了一番：“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想伸手去把兰稚凌乱的发丝捋顺，却被她躲开了：“二公子，我和侯府已经没关系了，你不必如此。”
“谁说的？你只是和齐宴清没关系了而已。”
齐霄凌懒懒凝她：“跟我回去。”
兰稚愣了下，意外抬眸：“二公子，你到底图什么？我和齐宴清已经没关系了，我的事你应该全知晓了，他现在恨我厌我还来不及，你难道还想用抢了我这一招，来证明你比他强吗？”
“也没想过证明什么。”
齐霄凌语气淡然，坐在她边上，把她拉着一同坐下，一同看向天边的月亮。
“可你害得我挨了二十鞭子，现在还疼着呢，总不能说跑就跑吧？”
“二公子为何挨打心里清楚。”
“啧，你对我怎么就不能像对他那样，乖巧温柔，善解人意？”齐霄凌蹙眉。
兰稚独坐在边上，不予理会。
见她又不说话了，齐霄凌无趣起身：“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兰稚倔强地抽回手，说什么都不肯走。
“你不回家，也不跟我回府，你想干什么？等着在这街头冻死，还是被醉鬼乞丐看上，把你拉走？”
齐霄凌这一问，兰稚终于有了反应，眼神中有了顾忌之色。
齐霄凌居高临下，以一种俯瞰之姿盯着她：“兰稚，你还当你是什么五姑娘呢？你失了身，又失过子，就算你这张脸蛋儿再漂亮，也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公子会愿意要你，你该不会还自诩清高，妄想着入他齐宴清的房？”
“你说什么？”兰稚抬脸与他对视。
齐霄凌没有半点避讳，继续道：“按理说，他齐宴清不要的女人，我也没必要接管，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就算没有他在，我对你还真有点兴趣了。且本公子一向不在乎这些，也不嫌弃你，你跟我回去，我把你娶了，既然你这么想进侯府的大门，跟谁不是跟？”
“二公子……”兰稚边掉眼泪边笑，“你是来施舍我的吗？”
齐霄凌挑眉：“瞧你现在的样子，不需要施舍么？我不过是给你寻个出路罢了，错过了我，你这辈子也只能在那市井当中，随便找个贩夫走卒，草草一生。”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再没本事的男人，也不愿意同一个失身失子的女子成婚，毕竟这和娶娼妓没什么区别。便是为了你这张脸，你也终有容颜不再的那一日，终归不会把你放心上，到时候，你会过什么日子，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齐霄凌的话，像是有人拿着一把火钳，在兰稚的脸上狠狠烙下“耻辱”二字，烙得她血肉模糊，剥皮见骨。
兰稚笑了。
“你笑什么？我同你说正事，你可想好了？”
齐霄凌抱臂而站，挡住了她面前大半的月光。
“滚。”
“你说什么？”齐霄凌皱眉，用和她刚才差不多的口气质问。
“滚。”
兰稚又重复了一遍。
齐霄凌怔了下，似不相信这个字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了。
恍然片刻，他非但没恼，反而还有点兴奋：“原来你还会骂人啊。”
……
“我突然觉得，我在你心里才是特别的。”
齐霄凌舒展眉眼笑道：“你在大哥面前装乖作顺，却愿意骂我，说明你愿意对我展露真实的一面，承认吧，你在意我。”
兰稚崩溃地闭了闭眼，面对这样无赖的死缠烂打，她当真是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愤愤起身离开。
齐霄凌不死不休地抓着她胳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走什么？”
兰稚掰了他的手几次都没能掰开，只能软了口气哀求：“二公子，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回侯府，对你也没有一点感情，从此以后我们不会见面，你定你的亲，我过我的生活，你和齐宴清之间的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了，可以吗？”
“不行。”
齐霄凌像是听不懂话一样，坚持摇头：“你叫我一辈子都不再见你，我为何忽然有点难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委屈别人不要紧，但是不能委屈自己，既然不与你见面我会难受，那我就要日日见你，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所谓，世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但你这个人，我必须要。”
面对油盐不进的齐霄凌，兰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话。”
他不耐烦地催。
兰稚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暗吸口气，逼着他放弃：“好，要我跟你回去是吧，你也说了我一门心思想进侯府，是，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我选择你的大哥，是因为即便做了妾，那也是嫡长公子的妾，可若是跟着你做妾，你本就是庶子，日后承袭不了爵位，我的地位还不如大房身边的丫头。”
“所以呢？”
“我要做你正妻，只要你愿意娶我为正妻，我就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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