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利害
水榭堂外，云阶正端着刚刚熏艾后的炭盆出来，正好见兰稚过来。
“兰娘子怎么来了，找夫人吗？”
云阶对兰稚一向很礼貌，笑着行礼。
兰稚应：“嗯，夫人在里面吗？”
云阶往身后瞧了一眼：“在呢，这不过这个时辰，再有个半刻钟，夫人就要午休了，娘子有什么话得快些说。”
兰稚想了想：“不着急，那我等侯夫人起了再说。”
“也好。”
云阶点头后，思虑问：“娘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也不算，只是说起来比较麻烦，没关系，我等等就好。”
云阶向来懂规矩，并未多问，端着炭盆道：“那娘子且先坐坐，用些茶点，或者回春杏堂等着也行，夫人醒了，奴婢差人过去知会一声就是。”
“无妨，我在这等。”
侯夫人睡了一个时辰才起，兰稚也等了一个时辰。
听到里面的动静，云阶正要端着茶水进去伺候，兰稚主动起身：“云阶姑娘，我来吧。”
云阶会意笑笑，把托盘递给了兰稚。
瞧见进门的是兰稚，侯夫人有些意外：“兰稚？你怎么来了？”
“兰娘子早就来了，一直等着夫人午休起呢。”云阶跟在后面说。
侯夫人看了兰稚两眼，照常笑：“有事吗？”
兰稚乖巧行礼，温声道：“兰稚先伺候侯夫人起身吧。”
侯夫人没说话，由着兰稚伺候她漱口，更衣，簪发，喝茶。
比起最初时，她举手投足之间的拘谨，胆怯，今时今日，更多了几分从容稳重，伺候起人来，也十分周到，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侯爷说得没错，你确实懂事。”
侯夫人理好衣发，看着镜中的兰稚，还算满意。
“兰稚知道，侯夫人身边不缺人伺候，也不愿时常见着妾身，但身为晚辈，伺候夫人，是妾身当做的，只要夫人不嫌，兰稚愿意时时伺候在旁。”
兰稚说话做事，总是让人很难挑出毛病，纵使侯夫人再不愿待见她，这番话一说出口，她也没什么理由多言其它。
“我知道你这孩子聪明，甚少抱怨，任劳任怨，也愿意忍让，我也并非不愿见你。”
侯夫人平心静气地看着她，说得也不完全是客套话，多多少少带了些真意：“只是这些年，我清净惯了，身边有云阶这丫头伺候，反倒不习惯人多，你没什么不好的，能有这份心，也算我没白心疼你，素日里，你多照顾好宴清就是了。”
“是，兰稚明白。”兰稚行礼。
“你今日过来，是有事吧？”侯夫人撂下茶盏，用帕子按了按唇角。
兰稚也不拐弯抹角，如实道：“是……兰稚有一事，想求侯夫人，还望侯夫人允准。”
侯夫人弯了下唇角，那显露出来的笑意，略带嘲讽，似在言明“果然如此”。
“你先说。”
“快到年下了，兰稚想着……最近府上清扫旧尘，加上防病祛灾，各个院落都要留心染病，能不能……解了长姐的禁足，让长姐先回寻芳阁？”
“你说什么？”
侯夫人知道兰稚平白找她殷勤示好，定是有事所求，没想到她居然是为兰锦慧。
兰稚起身，认真行礼诉求：“上次的事，孙姑姑得了应有的处置，长姐被禁足这些时日，想来也定认识到错误，涨了记性了。长姐是侯府嫡长媳，更是大公子的正室妻子，年关将至，是一家团圆时，少不了亲朋往来，长姐被关着，难免会被人猜疑闲话……”
“就要过年了，兰稚斗胆，求侯夫人先解了长姐的禁足，让长姐回寻芳阁，侯府上下，过个安安生生的团圆年，从前的事，能过去的，就跟着旧岁一同去了，日后妾身定时时规劝长姐，不叫她再做糊涂事了。”
侯夫人甚是意外，怔愣了好半天，才试探道：“你长姐犯的错，足以一封休书将她送回兰家了，你与她向来不睦，她如何待你，你比旁人更清楚，你今日愿意摒弃前嫌，主动为她求情，想来，不仅仅是因为快过年，讨个团圆这么简单吧？”
侯夫人老成，一眼就看穿了兰稚的心思。
兰稚素来明白，最能说服人的，从来不是多么天衣无缝的理由和借口，而是真诚。
索性，她直接跪在地上，坦白道：“不敢欺瞒侯夫人，兰稚的确有私心。”
“说来听听。”
兰稚咬了咬唇，如实说明：“自从雪容姑娘到了侯府，下人们怨声载道许久了，兰稚并非妒忌雪容姑娘，只是经过上次一事，叶姐姐受了这样的大的委屈，也只是不了了之了。”
“兰稚知道，雪容姑娘是王府来的，侯夫人您也很是为难，即便是心里想护着叶姐姐，总要少不得看王府的面子。侯府后宅诸事繁多，侯夫人料理偌大家事，本就疲乏操劳，妾身帮不上什么忙，又不能劝慰雪容姑娘少添些麻烦……”
“思来想去，不过是身份的事，兰稚和叶姐姐的确没资格管压雪容娘子，但若是长姐在，她是大公子的嫡妻正室，由她出面制约妾室，无论怎么管束，都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
见侯夫人始终一言未发，兰稚顿了顿，带着询问的目光瞟了她一眼……
侯夫人颔首：“你继续说。”
“兰稚身份低微，自知不该同侯夫人说这些，也不知该如何帮侯夫人排忧解难，只知后宅不宁，公子难安，侯夫人也会平添忧思。兰稚斗胆冒然说这些，也绝非妒忌雪容娘子，但若说私心，想来还是有的，兰稚想日子过得安生些，想好好过个年……”
“妾身说完了……”
兰稚声音渐弱，小心翼翼地敛了话。
厅堂之中，是一片沉寂。
经久之后，侯夫人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眸光释然地点点头：“是啊，快过年了，又是一年。”
云阶适时上前，给侯夫人的茶盏内，添了一杯新茶。
侯夫人端起茶来，再看兰稚时，那笑容当中，倒是多了些许欣赏的意味：“从前只觉得你这丫头心思多，脑子灵光，只是不显山漏水，没想到这后宅之内的平衡制约之术，你也能琢磨的透彻，难为你愿意放下一己之私，想到这一点。”
“说实话，这些时日，你说的这些，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出去，只是宴清那边……你也瞧见了，因为上次我不肯应他休妻一事，闹得很不愉快，这个时候把人放出来……”
“侯夫人放心，只要您答应，公子那边，妾身自会想办法说服公子，不叫公子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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