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后患
自兰锦慧被挪出寻芳阁，这还是兰稚第一次到镜月斋来。
下人们说，这里是侯府的旧祠堂，祠堂翻新之后，此处就被闲置了，虽时常有人打扫，但也因积年累月的无人来，更无人住，便是清扫，也多数是走个过场，应付应付主子，这院落内大体还看得过去，可门一推开，那扑面而来的尘灰，和湿潮旧物的气味，仍有些呛人。
兰稚迈进屋内，内里透着冷气，看得出来，不少物件是新添置的，但也满是敷衍。
堂中唯一的热气，是那燃着几块儿薄炭的铜盆。
“兰娘子，您当心脚下。”
引路的小丫头细心提醒了一句，兰稚才留意到脚下铺地的青砖，已经有不少因为返潮，凸了起来，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绊倒。
“谢谢。”
听到兰稚的声音，里面也有了动静。
“你来了。”
兰锦慧人未出现，声却先至。
冷风一阵一阵地往脖子里钻，兰稚打了个颤，拢了拢衣襟，才向内走去。
虽然来这之前，兰稚也设想过兰锦慧的现状，不想再见她时，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面前坐着的人，哪里还是从前按个风光华丽，傲慢跋扈的兰锦慧，一身素灰色的衣裳，发髻散落，就那么随意的披着，没有任何装饰。
她向来喜欢华贵张扬的首饰，可现在，从头到脚，一身素净，那张不施任何脂粉的脸上，除了疲态就是灰暗，眉目间的哀怨之色，更是把她整个人显得老了许多，要不是那熟悉的声音，她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兰稚还真险些认不出她。
“听长姐的口气，我早知我会来。”
兰稚用帕子拂去她对面座椅上的灰尘，转身坐下。
“你设了这么大个圈子，把我害成这样，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来看我笑话，想不到你还算沉得住气，忍到了现在。”
兰锦慧似笑非笑，声音也有气无力，那语调里带着不屑，却早没了嚣张气焰。
兰稚坦然：“长姐怕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多想看你的笑话，再说的明白一点，如果有可能，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长姐你的人，更别说你的笑话了。”
“那你来做什么？道歉么？”
“我来，是奉侯夫人的意思，接长姐回寻芳阁，只不过回去之前，我还有些话想和长姐说。”
兰锦慧眼中闪过不可思议，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嗤笑抬眸：“这不是侯夫人的，是你的意思吧？”
兰稚没否认。
“你恨极了我，想把我赶出侯府，取而代之还来不及，如今又转了心思，想把我放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我还有你利用的价值，有些事，你做不到，而我却能。”
兰锦慧自行闭门这些日，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
“就算是吧。”兰稚顺其自然地点点头：“长姐应当明白，生而为人，无论是你也好，我也好，有被利用的价值，是好事。等你连这点价值都没有的时候，也就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长姐说呢？”
“听说府上来了新人，是个贵妾，还闹得府上鸡犬不宁，妹妹你为此，已经许久没睡过安生觉了？”
兰锦慧端正身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兰稚未答反问：“长姐人虽没能出去走动，却是耳聪目明，这府上的风吹草动，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兰锦慧对府上发生的事都有所耳闻，可这每日来镜月斋送吃穿的下人，都是侯夫人身边的，个顶个的嘴严，定不会同她透露这些。
她能知晓府上的事，这说明有人同她暗中往来通气，兰稚心知肚明。
兰锦慧同样选择忽视兰稚的疑问，继续自顾自地嘲讽：“我还以为，齐宴清口口声声在乎你，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现在看来，你和我被甩开的样子，也没什么区别，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还来的这么快，真是报应。”
“或许是吧，我与长姐，从来就没什么不同的，是长姐非要将你我区分开来，可我们本就是一家姐妹，不是吗？”
兰稚好声好气，学着兰仲和的口气说话，好笑的是，连兰锦慧都听不下去。
“行了，你我之间，这辈子是做不得姐妹了，但凡其中一个有机会，绝对不会放过另一个，之所以还能坐在这说话，是因为你我都没这个契机。”
现在的兰锦慧，言辞间倒多了几分从前没见过的从容。
“既然长姐能想得通，那我也便直说了，雪容是王府的人，有王府这个靠山在，连侯夫人都少不得给她几分面子，但长姐不同，长姐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嫡妻，管束妾室理所应当。”
“只是长姐最好别再动什么歪心思了，你也知道，上次为着侯夫人不准休妻一事，宴清和侯夫人至今还僵持着，这次侯夫人点头，准你出来过年，长姐若再不安生，打了侯夫人的脸，可就没人保你了。”
兰稚淡淡警告。
兰锦慧已经置身于如此境地，却并未放低半点姿态，仍傲然抬着下巴，神色不屑：“只要侯府一日没休妻，我便一日是压在你头上的正妻，还轮不到你一个妾来教我做事。”
兰稚无可救药地摇摇头：“你我姐妹一场，不管从前种种，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我们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今时今日，我还想最后送长姐一句，长姐，好自为之。”
兰稚知道，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同兰锦慧心平气和，面对面的说话了。
这次兰锦慧解禁，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她为了制衡雪容，才设法将兰锦慧放出来，不过一己之私，就连兰仲和都当做，是她为了那些所谓的“条件”，才答应帮兰锦慧脱身……
可知道她出此下策，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彻底绝除后患的打算，除了她自己，可能就知道老天爷了吧。
如果没有雪容，兰稚还能等上一等，可她的出现，已经明显威胁到了她的地位，打乱了她的计划，兰锦慧，也只能成为她上位所要牺牲的必然一步，只不过，是提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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