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出手
侯府内的事，终归不是令兰稚最担忧的，说破天，也不过是可以关起门来，自行处理的小事。
可成王一旦对兰家出手，凭兰仲和那点官职，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兰家出事，侯府也会受到必然的影响……
满门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兰稚又岂会不知？即便是兰稚再不愿认这个家，名义上，她终归是兰仲和的女儿，是兰家庶女，哪怕是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摆脱的外室私生女的身份，这一次，兰家的坎，她必须要伸手，不想管，也得管。
“娘子，你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小汐进进出出几次，都见兰稚捏着筷子出神，手上碗里的饭早就冷透了。
兰稚听到提醒，敛回神，放下了筷子。
“娘子不吃了？”
兰稚看了眼时辰，尚早，摇头起身：“不吃了，小汐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回兰家一趟。”
“娘子……这个时候回兰家？可侯夫人不是有令，府内之人不得随意进出吗，而且外面的情形娘子也听说了，现在出府只怕……”
小汐有些担心，在边上劝。
兰稚已打定了主意，转身去更衣：“我有要紧的事，必须得回去。宴清已经回来了，这侯府闭门不闭门的，也没什么差别。”
小汐想了想，微微叹声：“也是，今儿一早，奴婢还瞧见王府的轿子过来，把芙蓉轩那位给接走了呢，也没听侯夫人说什么。”
兰稚扭头：“雪容去王府了？”
“嗯。”
“从宴清入宫那日至今，雪容也有些日子没去王府了，想来也差不多了，既然她能出府，我又有什么走不得的。”
“就算要出去，娘子是不是该和侯夫人……知会一声？”
“我明白。”
兰稚换好衣衫，去水榭堂，听说侯夫人在陪老侯爷，又转去泊云居，幸好老侯爷也在，听说兰稚要回兰家，侯夫人也没说什么，毕竟有邓雯和雪容先后离府在先，单单不然她出门，也显得不公平，索性点了头。
这也是出事之后，从侯府闭门至今，兰稚首次出府。
那日天方见亮，外面街巷就已经炸开了，隔着府门都能听到四下乱糟糟的，负责从侧门出去采买的下人回来时都被吓坏了，听说一夜之间，疫症传开，也只是只听府上下人之间，来回传着侯府外，街坊四处境况，今日出门才知，远比他们描述的更加惨烈。
坐在轿辇之中的兰稚，带着厚厚的遮面纱，耳边是百姓们接连不断的呻吟，哭泣，奔走声，从宫中至民坊，近乎每家每户都有或多或少的病患。
兰稚忍不住，悄悄用两指掀起遮帘的一角，透过细微的缝隙，往外瞧。
各个医馆已经被围堵的水泄不通，街头巷尾都在往外抬人，入眼便是一片灾象，已经开始有百姓暴乱，欲往城外逃，奈何为了防止疫症扩散，城门早已闭锁，唯恐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有幸没能沾染病情之人，也在劫难逃。
兰稚垂眸放下遮帘，强迫自己不去看，也不去听。
轿辇停在兰家府门前，如今除却每日要为了生存，必要出门奔波的劳苦百姓们，陵都的高门大户，也是家家闭门不出，兰家尚是如此。
兰稚从轿辇上下来，昔日里也算热闹的巷子，如今萧条的可怕，长阶上的兰府，大门紧闭，纵是白日，门前也空无一人。
兰稚上前叩门，敲了许久才有人出来，将门闩抬下去，只欠开一道门缝，门房小童往外探着脑袋，看见兰稚有些陌生：“你找谁？”
兰稚将面纱摘下给他看了一眼，又速速戴好：“父亲在吗？”
“二、二小姐？您怎么回来了？”小童意外，打兰稚从兰家嫁出去，似乎从未见她回来，今日要不是瞧见这张还算熟悉的脸，整个兰家上下，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小姐了。
“我找父亲有事。”兰稚面色急切。
小童思索了一下，摇摇头：“大人有令，这些时日不得让任何人进府，免得……免得染了疫症。”
兰稚颤了下神：“连我也是吗？”
小童被问住了，挣扎一番才道：“那……那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大人。”
说罢，他又将门关好，生怕兰稚借机进来似的。
兰稚就这么站在门口，等着那小童，可他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刚晴了不过一日的天，又开始零零散散地往下落雪，有雪落在兰稚的发梢和肩头，她也没心思拂掉，唯有那不经意落在长睫上的雪，很快融成了水，快要模糊了兰稚的视线，她才打了个颤，将大氅拢紧了些。
见那小童一去不返，兰稚心中窝火，上前敲门的力气更大了。
许是里面的人被敲烦了，才有个陌生的声音在里面，老远喊道：“别敲了，我家大人有令，谁都不见，哪来的回哪去吧！”
兰稚敲门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指节已经被擦破了，泛着刺眼的红。
听到里面的答复，兰稚刚挥起的手臂，悬在半空中，迟迟未落。
哪来的，回哪去？
兰稚听到这几个字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狠狠攥了一下，莫名胀痛。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如果这道门都要将她拒之门外，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归于何处，究竟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又该回到何处去……
兰稚收回手，抬眸看着灰白的天，连光都是闷的。
默默立在兰家门前半晌，兰稚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的，兰家，从来都不是她的家，所以说心痛，也谈不上，只是心中比这落雪之日，还是凉上几分。
“娘子……”
连抬轿的侯府下人都瞧不下去了，上前递过一把伞，小声问道：“外头不太平，既然……既然进不去，咱回府吧？”
兰稚缓了缓神，轻轻摇头：“你们先回吧，我自己走走。”
“可是……”小厮担心。
兰稚心头闷的厉害，从钱袋子里拿出两枚碎银塞过去：“去吧，我没事。”
“那娘子……可千万小心些！”
见兰稚执意，两个小厮也只能顺从，先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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