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自责
从水榭堂出来，兰稚的身子有些摇摇不稳。
小汐在门口拿着棉绒披袄，等了许久才看见兰稚出来。
“娘子，没事吧？”
兰稚木讷摇摇头，也算知道了齐宴清为何会突然问出那样的话来。
东来说，自己去的时候，彩萍刚刚离开，依照兰锦慧的性子，侯夫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她不可能不让齐宴清知道。
兰锦慧差彩萍第一个告知的人，就是齐宴清。
不知为何，兰稚的身子有些发抖。
“怎么了娘子？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冷到了？”小汐扶着兰稚，忧色满面。
管家的钥匙重回兰锦慧手中，兰稚知道侯夫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平息兰锦慧的怨气，怕她在这个时候极端，惹出什么祸事来。
齐宴清对于此事，却是只字未提，可两人之间那道近乎就要微不可察的隔阂，似乎又悄无声息地蔓延着，而彼此能做的，就只有用回避去掩盖事实，去粉饰太平。
木香听说此事后，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认错，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一时疏漏，当日虽下着雨，寻芳阁的路奴婢不熟，怕撞到人，将东西拿走就顺手藏在了树坛下，想着事情平息后，再取出来处理，后来……后来就给忘了……”
“奴婢有罪，害娘子丢了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管家钥匙，还……还被侯夫人斥责，奴婢该死！”
木香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要不是时节特殊，只怕这会儿已经牵累到兰稚了，吓得不敢抬头，颤声哭。
兰稚见此，忙伸手把她拉起来：“和你有什么关系，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算有错，也是我的应得的。当日既选择做了，自然也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只是挨了两巴掌而已，又不碍事，至于那钥匙……”
兰稚长长舒了口气：“侯夫人心力交瘁，是没得选，才把钥匙给我，她心里不认可我，这钥匙拿着也是累赘。只不过……这钥匙落在谁手里都好，重回寻芳阁，只怕兰锦慧日后若没什么大错，先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铺垫，就白费了……”
什么事发不事发，真相不真相，钥匙不钥匙的，兰稚根本没多在乎，又给了兰锦慧死灰复燃的机会，这才是兰稚最担心的。
正想着，外面有人来了。
刚刚雪停，下人们都忙着在院子里清扫积雪，也没个人通传，人都进屋了，才见是齐宴清。
“大公子……”
兰稚意外起身。
齐宴清走到兰稚身前，没说话，只是视线落在她那张红肿的脸上，皱了下眉头。
“小汐，去拿个冰帕子来。”齐宴清吩咐。
小汐会意欠身，赶紧小跑着出去取帕子，木香也懂事地退了下去。
兰稚不太敢去看他，只一味躲闪着目光。
小汐将帕子拿来，递给齐宴清，齐宴清站在兰稚身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将帕子轻轻敷在她的脸上，帮她揉着红肿的那一边，动作也很小心。
冰凉的温度，贴上因红肿还在发烫的皮肤，激的兰稚打了个颤，下意识想要躲开。
“别动。”
齐宴清从唇间里挤出两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兰稚不敢再乱动，忍着凉意，由他帮自己揉。
“下次不要傻兮兮的挨打，母亲问你，你否认就是了，怎的还认了？”
齐宴清的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带着心疼。
兰稚想说话，可一张口，喉咙就紧得厉害，莫名酸意上涌，有些想哭。
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变成她最讨厌的样子。
“公子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兰稚闭了闭眼，忍着哭意颤声问。
齐宴清的手明显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转身与她并肩坐着，目光落在房中的某一个角落，有些失神。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我只是在想，一定我不够好，我的身份，我的情感，我的家族，对你这样一个身若飘萍的女子来说，是太多的束缚。”
“其实从前，有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究竟是欲望，还是喜欢。”
“可当我看见你满身是伤，还要忍痛躺在我枕边的时候，看见你只能拿身体跟我换钱……看见你哭着走在雨里，说你没有家，看见你一遍遍被人娱众取乐，听见你跟我说，你只是想活着的时候……我就只想护着你。”
“阿稚，你知道吗，欲望会骗人，但心疼一个人的感觉，不会是假的。”
“明明我亲眼看着你，是那么胆小，卑微，又纯粹可爱的姑娘，你对我来说，就像一汪清水，让我恨不得时时都把你捧着，护着，不想让任何杂物沾染，可我忘了，水是会干的。”
“是我没能护好你，没能让你不用盘算，不用心计，也可以安枕无忧的生活，如果我没有伤你，没有辜负你，如果我做的够多，你又何必用这些最厌恶的手段，来保护自己？”
“我知道，你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对你来说，这些事，就像是在照镜子，一个是曾经的自己，一个是现在的你。”
“所以阿稚，你不用自责，你要讨厌，就讨厌我吧，说到底是我太自私了，我想你欢喜常乐，想你衣食无忧，又害怕许你这一切，让你开心的人，不是我……”
说到最后，齐宴清的声线有些不稳，声色渐凝，殊不知身旁默默无声的兰稚，眼泪早已不知何时，无声落满两颊。
“公子今日的话……好多……”
兰稚带着浓重的鼻音，使劲儿抠着手指，嗡嗡嘟囔。
齐宴清笑笑：“是有点多了，快把我这辈子的话都讲完了，以后要收敛些，不然将话都说光了，后半辈子，就只能打手势，当哑巴了。”
齐宴清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可兰稚还是被逗到了，破涕为笑。
齐宴清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抓过她快要把自己抠红的掌心，在上面摩挲扒拉着：“最近是多事之秋，府内府外，朝局上下的事，一件比一件让人头疼，稍有不慎，可能关乎的不仅是你我，而是整个侯府，整个兰家的命运，但每次只要看见你笑一笑，我就觉得，也没那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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