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活着
近侍微微拱手解释：“大人别误会，人还活着，只是依着殿下的意思，怕是……”
近侍没把话说尽，齐宴清自然明白成王的意思，成王此人向来如此，看似随和可亲，平易近人，实在狭隘阴鹜，睚眦必报。
本可借此机会拿捏侯府，却被一向顺从的雪容坏了他的机会，他不会轻易叫雪容死，只会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再自行殒命。
“你回去转告成王殿下，无论胡雪容先前是何身份，如今他是我威远侯府的贵妾，就算要处置，也该由我侯府来。她与这王府素无往来，殿下这般扣着我府上妾室不放，却没有正当缘由，于礼于法，似乎都不合规制吧？”
近侍对齐宴清的话罔若未闻，坚持躬身：“大人，这是殿下的意思，属下无从定论，若无旁事，大人请回吧。”
“殿下刚刚监国，若滥用职权，扣押良民女子一事传出去，旁人倒是无妨，传到陛下那，殿下难保要亲自进宫解释一遭。”
齐宴清骤然抬高声调，那近侍脚步顿住，片刻后，转身道：“大人稍候片刻，属下再去通报一声。”
不消多时，只见几个下人抬着一个裹着锦布，一动不动的女子从府门走了出来。
那副身子犹如一具尸体，被布料裹着，有显眼的血迹顺着布角，吧嗒吧嗒地滴进雪地里；她凌乱的发髻散在面中，根本看不见样貌，唯有那一双赤裸的小腿和白足，半露在外，上面的伤痕和撕裂的伤口，清晰可见，同样有血水，顺着足尖往下滴。
看到她的那一刻，兰稚的心也跟着狠狠揪了一下，鼻腔涌上酸意。
纵使前番与她有诸多不睦，真是因为她牵累侯府，害了沈渡，少不得私怨，可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明明离开侯府时，还是衣冠束整，容发精致，那样在乎形貌的一个女子，从这王府出来时，甚至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作为女子，兰稚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做不到没有丝毫同情。
许是连齐宴清也被雪容的惨状骇到了，直挺挺地站在那，有些发僵，等他们把人抬到马车前，齐宴清才猛然回神，快步过来叫东来帮忙，将其抬到了马车上。
“雪……雪容？”
兰稚试着唤了一声，几次伸手过去，都没敢拨开她散在面上，凌乱的发丝，只能隐隐看见垫在她身下的布，已经被血水浸湿了一整片。
“公子，药！”
兰稚早知成王不会轻易放过她，来时便备了伤药，却不想还不到半日的功夫，她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齐宴清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兰稚硬着头皮，颤抖托起她的脖颈，把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与此同时，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张血迹模糊，快要分不出五官的脸来。
兰稚惊愕之余，喉咙也被死死哽住，说不出话来，唯有眼眶烫的厉害。
回到侯府，只有芙蓉轩的小菊在此焦急等着，出事以后，芙蓉轩从前的护院和丫头，多半是从王府送来的，现下也都被调走了。
“小菊，快去打一盆热水来，再拿伤药！”
兰稚一瘸一拐地跟着，齐宴清把奄奄一息的雪容抱着，回头朝兰稚皱眉：“你这腿还要不要了？先回春杏堂去。”
“公子……”
“听话，回去。”
小汐见状，虽不明所以，还是帮忙劝道：“娘子，先回吧，奴婢跟着公子去。”
兰稚没再坚持，因为光是看着雪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皮肉割裂的伤痕，已是触目惊心了，她没勇气，也没胆量继续看下去。
回到春杏堂，王姑姑端来刚熬好的药递给兰稚，兰稚看着药碗便想到沈渡，一时出神。
雪容伤的太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外面一医难求，要是沈渡在就好了……
可沈渡被成王抓走，一想到成王对雪容一个女子，都能下这样重的狠手，很难想象沈渡到了他手下，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兰稚越想越急，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沈渡！
天色已经很晚了，小汐才从芙蓉轩回来，一进门就带了重重的血腥气。
“她怎么样了？”
兰稚忙问。
小汐从前最瞧不上雪容，可这会儿回来，兰稚瞧着她泛红的眼圈儿，明显是哭过了。
“唉……”
小汐长叹一口气，嘴硬嘟囔着：“身上每一块好地方了，大伤小伤，新伤旧伤，各种刑具……一直昏迷着，发着烧，唉，算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她帮着成王做事，从前也没少欺负人，活该！”
说是这样说，可背对着兰稚时，这丫头还是偷偷吸了下鼻子。
“我记得从前公子送了不少好的伤药来，你挑一些，送去芙蓉轩。”兰稚吩咐。
小汐也没拒绝，顺势点头：“好。”
“公子呢？”
“公子将雪容娘子放在芙蓉轩就走了，好像不在府上。”小汐答。
这个时辰，齐宴清不在府上，兰稚猜测，多半是想办法联系李昭去了。
一晚辗转难眠，躺在榻上的兰稚，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雪容那惨烈的样子，就是沈渡。
天还没亮她就睡不着了，扑腾一下坐起来，发现齐宴清不知几时回来了。
“公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兰稚竟没听到声音。
齐宴清道：“看你睡着，没叫你。”
“你……去见裕王殿下了？”
“嗯。”
齐宴清也不隐瞒。
“沈渡被关在府衙内，证物还未寻回，又涉及到太子案，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齐宴清知道她关心什么，主动说道。
兰稚半松口气，又小心问：“那他……会受刑吗？”
“这就不知道了，若他们执意打着刑审追查的幌子，想从他嘴里再问出些什么来，上刑，是少不了的。”
齐宴清如实说完，兰稚神色顿沉，进了那种地方，哪有不用刑的？沈渡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府衙内的刑审折磨，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况且成王牵涉其中，再看看雪容的下场，兰稚光是坐在这想想，都不禁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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