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底牌
在兰稚眼里，甚至所有与雪容有过接触的人眼中，她不过是个贪慕虚荣，借着王府撑腰，目中无人，实则愚蠢无脑的女子，但从她彻夜跪在春杏堂那天起，兰稚就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自己，居然有几分相似。
这些旁人对她的了解，不过是她伪装出来，想让别人看到的，或者说，这些诋毁她的评判，正是她想要的呈现的结果。
至于这层虚伪外壳之下，真实的她，她并未没有展露过分毫，从来都给人一种害怕强权的样子，实际上兰稚知道，对她这种人，一味用强，是根本起不了作用的。
“娘子……”
小菊从外慌忙跑进来，眼色有些畏惧。
“何事？”
雪容以指拭泪，坐正身子时，仍一副傲然之姿。
小菊看了看雪容，又看了看兰稚，小声欠身：“王府的车马……在门外等着了。”
雪容眉心颤了下，不过又很快舒展开，淡淡应：“知道了。”
看来不用侯府出手，雪容耍了成王，凭成王的头脑，即便当时不解，可一旦冷静想想，连兰稚都能猜到的事，他岂会不知是雪容从中作梗？
侯府门前，他当着诸多下属面上扫光了颜面，现下成王定窝足了火，雪容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雪容看起来却和先前没什么两样，或许是她从做决定的那一刻，侯府，王府，会如何处置她，她早就设想过了。
“你听见了，不用劳动侯府费力了，想要我命的人，多的是。”
雪容撑着扶手起身，笑着去更衣。
“我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你们最好祈祷我活着回来，不然，我手上的东西，会跟我一起走。”
雪容从更衣的屏风后，探出半张美艳的脸，有恃无恐地看向兰稚，轻声嘱咐：“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吧？”
兰稚垂眉：“侯府现下自身难保，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去还。”
兰稚说完，正要转身，雪容却赤脚跟了过来，立在兰稚身后笑：“太子获罪，成王已顺利监国，只怕要不了多久，我们这位殿下，还要再往上爬一爬。我手里的东西，对旁人来说，或已经没什么用途了，但我知道，你替我拦下大公子的问责，亲自走这一遭，那东西对你来说，定然还有用。”
“所以……”
雪容将指尖搭在兰稚的肩上，轻佻转至兰稚面前，柔声威胁：“你一定不会要我死的，就算看在你我共侍一夫的份儿上，你也会让我活着回到侯府的，对不对？”
兰稚厌恶推开她的手，雪容紧接着说：“其实出身高低，从来都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根本，你瞧瞧，我乃富家千金出身，是陵都普通女子口中，最艳羡的高门贵女；你不过末流小官家庶女，还是外室所出，最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可那又如何？”
“如今我满身狼藉，像个无家可归的猫儿狗儿，对着人摇尾乞怜，主子高兴了，就赏我口饭，主子生气了，就踢一脚。你看似身在侯门，有疼爱偏袒你的夫君，视你为女的公公，对你衷心的下人，可你在这侯府的每一日，有过片刻的松懈，有过一天的归属感吗？”
“兰稚，你我向来都是一路人，我们，和他们，也从来没什么贵贱之分，人的高低，是自己拼出来，自己决定的。我这么做，没得选。”
雪容笑叹一声，披上外袍，将兰稚独留在芙蓉轩内，坦然离去。
兰稚独自一人站在这芙蓉轩许久，看着桌上那洒掉半盏的茶，看着妆案上那罐半开半合的蜜粉，看着那张铺叠整齐，却显得没有半点温度的床榻，兰稚的心，也跟着动荡了。
“怎么在发呆？”
齐宴清见雪容离开半晌了，兰稚还未出来，担忧寻进来，竟见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听到唤声，兰稚惘然回神，红着眼抓住齐宴清：“成王……会杀了她吗？”
“会。”
齐宴清漠然作答：“她在侯府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我不动手，成王也不会留她。”
“可她有成王的把柄在，当知如何牵制……”
兰稚话还没说完，齐宴清就斩钉截铁道：“成王从来都不是受人掣肘之人，那证物若不在她手上，兴许成王还能留她口气，现在，她反而必死。”
兰稚半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
齐宴清知道兰稚所想，无奈把她扶着：“你惯是如此，看着厉害，实则对谁都狠不下心。”
“我……我只是想着，把她救了，成王多少也有所忌惮，我……我才没可怜她……”
兰稚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底气不足。
齐宴清明知兰稚是为自己的心软找个合适的借口，一番斟酌之后，还是顺应道：“好好好，我的阿稚最是顾全大局，才不是心软，既然你觉得她还有用，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就是。”
兰稚意外，原以为齐宴清厌极了雪容，甚至起了杀心，要想说服他，还要费上好一番唇舌，不想三言两语，他就答应了？
兰稚一时喜极，连腿伤都忘了，单脚往齐宴清身上一跳，使劲儿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我就知道公子看着冷冰冰的，实则才不是无情之人！”
齐宴清下意识托稳她的腰身，生怕她摔了，压着欢喜故意皱眉：“啧，老实些，腿上还有伤，也不怕摔了。”
兰稚紧紧勾着他的脖子，认真眨眼：“有你在，不会叫我摔到的，是不是？”
齐宴清拿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在她通红的鼻尖上轻吻一下，宠溺点头：“是。”
成王府外，齐宴清让兰稚好生在马车上坐着，自行下去要人。
时移世易，齐宴清和成王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从前王府内的座上宾，此刻连府门都未能进去。
出来的，是成王身边的近侍，对齐宴清倒是礼待如常：“大人，您要的人，只怕不能给您送出来了……”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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