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取舍
天亮时，小菊匆匆跑来春杏堂。
“公子，兰娘子，我们娘子醒了，想见……”
见齐宴清也在，小菊似有顾忌。
兰稚也没介意，只看向齐宴清：“公子，去看看吧。”
齐宴清还没说话，小菊就连摇头带摆手：“不不不，我们娘子想见的是兰娘子。”
跟着小菊到了芙蓉轩，只见昔日里这院子内，差不多比兰锦慧的寻芳阁，伺候的人还要多，每次路过，都见这院子里的下人们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今日再来，冷清的连石子路上的积雪，都无人清扫了。
“娘子当心脚下。”
小汐和小菊一左一右，扶着腿脚不便的兰稚进门。
一进堂内，巨大的药气里，盖着隐隐血腥。
雪容躺在那张榻上，长发未簪，自然四散，只是脸上的伤痕太多，加之满脸的淤紫泛青，肿胀破口，连唇角都撕破了口子，让人第一眼看上去，不由生畏。
她好像醒着，只是双眼太肿，看不清是睁着还是闭着。
“你来了……”
她嗓子哑的厉害，感受到兰稚的脚步，还是先开了口。
兰稚坐在她床榻前的凳子上，虽对她现在的样子多少有些不敢直视，情绪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平和。
听着她涩哑至极的声音，兰稚询问：“要不要喝水？”
雪容想摇头，可那多处伤口的疼痛，让她动一动，都疼得钻心，只能用很轻的幅度晃了下头。
“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吧？”
雪容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身子却不由她。
“你别乱动了。”兰稚皱眉叮嘱。
“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法子救我的，只是有点可笑，想不到将死之际，我能指望的，居然是你，看来我赌对了。”雪容轻轻侧过头看兰稚，自嘲般地笑了。
“我为什么救你，你应该清楚。”兰稚的语气不好也不坏。
雪容泰然：“我当然清楚，对你们所有人来说，我不过是一件工具，一枚棋子，不过我很庆幸，我还有利用的价值。要是那天，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了，我们胡家的最后一点血脉，也跟着没了。”
“只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感激你，你要的东西，我暂时也不想交出来，你知道的，我得活着。”
兰稚不以为然：“随便你。”
兰稚的答复，似不在雪容意料之中：“你……你什么意思？”
“一开始想救你，的确是为了你手上制衡成王的证物，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是我，成王是成王，我不会利用一个和我同样夹缝求生的女子，特别是你这样的人，宴清更不会。没有那证物，我们另寻他法就是。”
“至于你，我们侯府不欠你的，我也不欠，你这条命既然保住了，就别再丢了，那东西你带着保命，伤好了就自己离开吧。”
兰稚说完，放下带来的伤药离开。
齐宴清说，太子一案已定，府衙明日就要将沈渡送至刑部，圣令已出，朝中诸事政务，皆由成王代掌，并负责陵都疫症清治一事。
“让……成王主理疫症？”
兰稚瞪大了眼，成王一向谋求私利，哪管百姓水深火热，疫症本就日渐严重，现已快到了控制不止我地步，每日各个街巷抬出去的尸体，都快在集市内堆积成山了，成王一接手，还不知要如何雷霆行事。
“阿稚，你这两日在府上好好养伤，此事绝不能落在成王手里，我这些天会有些忙。”齐宴清好声叮嘱了兰稚后，才坐了不到一刻钟，又出去了。
兰稚却怎么都坐不住了，疫症难控，成王主事，沈渡明日一早就要被送至刑部，可当下只有他，治愈过疫症，这方子在自己手里，无疑是个烫手的山芋……
但此刻，这方子或许不仅能救陵都万民于水火，还能救沈渡。
“娘子，你想清楚啊，拿这方子换沈医师，万一成王反悔，或是问起你和他的关系可怎么办？”
兰稚一边更衣一边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和一个侯府和沈渡相比，成王要是在这个时节，能用这方子救患病百姓，便是大功一件，凭他的本事，以此借机得民心，夺储位，更加轻而易举，他不会因小失大。”
“那……那不就是帮着成王上位吗？”
“如今成王监国，朝局几乎已定，他本就势力庞大，可只手遮天，内外官员同他攀权附势，沆瀣一气，阿兄一旦到了刑部，就是必死无疑！抛却阿兄不谈，若为了阻止他立功，而眼睁睁看着陵都变成一座死城，看着无辜百姓成为党争的牺牲品，我们，和他又有什么分别？”
兰稚心意已定，换了衣裳就准备亲去见成王。
“娘子！此事总要告知公子吧？”
兰稚手上僵了下，不是她不想告诉齐宴清，而是她太了解齐宴清了，证物未能呈上，阻止成王上位，已令他自责恼然，若是这个时候，再让成王立下如此天大的功劳，太子永难洗脱罪名，而储君之位，也必然是成王的囊中之物了。
兰稚何尝不知，要救沈渡，救百姓，就要牺牲救太子的机会，更知站在齐宴清的立场上，哪怕是牺牲沈渡，牺牲万民，也不能让成王谋求所得。
在他们各自的抉择上，总要有牺牲的一方，只是他们的身份不同，目光不同，抉择，也从不相同。
齐宴清会选择摒弃一人乃至一城，来扶正江山朝局，而兰稚则要丢掉远瞩，解困于当下。
去王府的路上，隔着马车，听到的，满是街头巷尾，百姓的呻吟和哭嚎，陵都城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陵墓，再也没有往日的市井喧嚣，烟火热闹。
如此，更让兰稚决意，无论结果如何，今日的她，同样没得选。
这方子一旦从她手上漏出，定会引来祸端，保不齐到最后，也会被成王想方设法，变为己出，与其最后被他制衡威胁，倒不如作为交换条件，换沈渡一命，有他在，会有更多的百姓免于天灾之难。
马车快要行至王府，兰稚怕侯府的马车出现在王府前，引来事端，便让车夫就近等着，自己步行过去。
谁料兰稚下了马车，刚走没多远，身后便兀然伸出一双手，紧紧捂着她的口鼻，将她拖去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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