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作祟
“侯爷,天快亮了,我得走了,您好生将养,什么都别想,我……”
兰稚揩掉脸上清泪,将老侯爷被角仔细掖进老侯爷颈侧 ,话到唇边又咽下,终究不敢轻诺,只将青瓷药碗往暖笼里推了推:“我会找时间再来看您的。”
“丫头……”
转身时,兰稚腕间一紧,是老侯爷拉住了她。
“你过来……”
刚刚还能保持几分清醒的老侯爷,这会儿体力耗尽,眼睑微颤,喉间滚着破碎气音。
兰稚听话回到老侯爷身边,跪伏榻前,檀木地板寒意沁入膝头。
“怎么了,侯爷?”
那双带着陈年积茧,冰冷枯瘦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兰稚搭在榻边的手上,轻拍了两下:“怎么还叫侯爷?”
铜漏声陡然清晰。
兰稚乍愣住,呼吸起伏不稳,嗓子里似坠着千钧重石。
一时间,她不知如何作答,既怕是自己痴心妄想,误会了老侯爷的意思,又怕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丫头?”
老侯爷看她傻傻愣在那,反倒是一句话都没了。
不知凝迟了多久,兰稚颤颤巍巍的声音,才终于挣脱囚笼,哽声低唤:
“父亲……”
这无数次噎在喉咙里,又一次次被咽下的称谓,终于再不受桎梏与束缚,让她可以坦然地唤出那一声父亲,美好的甚至让兰稚觉得,恍然若梦。
“好,好……”
老侯爷疲乏地闭着眼,隐去眼角泛起的水光,脸上浮出欣慰地笑,掌心轻轻摩挲着兰稚伏在榻边的发髻,断断续续道:“既叫了父亲,以后就是……爹爹的闺女了,咳咳咳……等我身子好了,爹爹护着你,宴清那小子再敢欺负你,我……咳咳咳……”
“您快躺好!”
兰稚忍着眼前一片水雾,给老侯爷扶正身子,重新盖上被子,看着他体力不支,沉沉睡去。
“如果您真是我父亲就好了,不过这辈子能得您允准,唤您一声父亲,已是兰稚莫大的福分了,您一定要好起来,兰稚还要在父亲身边尽孝,伺候您一辈子呢,十日……十日怎么够呢?”
乍泄的天光自雕花槛窗渗入,长长呼出的浊气,混着绵长的叹息,没入泊云居外的黎明里,再无人知晓。
晨晓漫过窗棂,沈渡推门便撞见兰稚那双杏眸残红未退,泛着血丝,她掌中的漆盒映着熹微水光,晃得他瞳孔骤缩。
“别跟我说你彻夜未眠,是去做这个了?”
沈渡指尖捏得漆盒咯吱作响, 眉心拧做一团,抬臂将木盒掼在石桌上,惊起半盒细灰,在光束里浮沉。
兰稚被那声响震得肩头轻颤,却仍固执地扯住他袖角:“我……我怕万一真像阿兄说的这样,若有人蓄意作祟,这些香灰留不住多久,所以……”
“你的命究竟还要不要?”
沈渡大力将衣袖从她指间抽离,陡然恼喝。
兰稚被吓得一抖,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渡无奈,叉着腰在原地自行走了两圈,才勉强稳住口气:“你要是在这么不听话,不顾自己的身子和安全,以后侯府的事,你别来找我。”
“阿兄——”
带着鼻音的轻唤截断未尽之言,兰稚丝丝冰凉的指尖已攀上他腕脉 。
沈渡不理她,兰稚便伏低做小地双手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拽去桌边坐下,半带着央求:“好阿兄,你快帮我瞧瞧,这香灰里有没有问题?”
沈渡斜白了兰稚一眼,冷哼着碾开香灰。
兰稚不敢打扰他,只能待在边上,用很小的声音说:“这里面应该没有毒,我取粉时用的是银勺,并不见有发黑之状。”
沈渡看着指腹上的暗红细屑,没说话,继续碾粉探闻,隔了好一阵才低低开口:“这里面的东西不是毒,自然不会令银器生黑。”
“果真有东西?”
兰稚惊问。
沈渡轻飘飘地称:“枯髓散。”
“枯髓散?那是什么?”
“枯骨吸髓,吞噬命元,削弱本身的体质,若无病源,长久以往,至多是体弱之症,不会触之毙命,所以算不得毒。”
“可只要沾染上病气,便会迅速蔓延经络血脉,枯竭而亡,但外诊却瞧不出来,只呈病势汹涌之相。”
“什……什么……”
这些繁绉的病理兰稚听不太懂,只是光听着大概,便头顶发麻,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了指尖,她不敢想象,这看似同心一体的侯府,居然有人用如此阴暗的害人之法,来害老侯爷。
沈渡见兰稚囫囵未懂,又做了个浅显的解释:“譬如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但若是生在用了枯髓散的人身上,便会急剧加重,很有可能一夕之间,便作高热败血,无力回天。”
兰稚倒吸口气,指尖不自觉地抠进掌心:“你的意思是,有人给侯爷用了枯髓散,又刻意让侯爷染上疫症,这样就算御医作诊,也查不出旁的来,只当是急疫?”
沈渡边用湿帕子嫌弃擦手,边砸舌:“啧,这阴毒的东西,少见难得,坊间多数连听都没听过,只在北黎那边暗传过,以至于中原之地,就连宫中的御医都鲜少有知,怎么出现在侯府了?”
兰稚沉默了。
若是寻常毒药还好,偏是这种寻常人都得不到的东西,出现在这,还敢这样用在老侯爷的身上,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不可信的人……
“但就算有了这枯髓散,疫症是如何在一夕之间传进侯府的?”
兰稚疑云更甚,越说越觉脊背发冷,寒毛耸立:“我怀疑侯府这些染病之人,极有可能是为了这一场阴谋,被无端拉来做陪衬的,只有这样,侯爷的急疫才不突兀,不会惹人怀疑,在所有人看来,侯爷也不过是未能幸免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罢了……”
“你先前说,第一个染病的,是那位管家?”
沈渡一语点醒兰稚,兰稚乍然起身:“不好,杨管事可能有危险!”
杨管事自幼跟在侯爷身边,帮忙料理侯府,掌管外务,甚少回乡下老家,老侯爷便在东跨院单独给他辟了间离泊云居近的院子,上次那小厮说,自杨管事告病,一直在院中闭门休养。
兰稚带着沈渡匆匆赶去,外面天已大亮,正巧赶上有下人出入泊云居。
兰稚远远路过,并未上前,只用手肘碰了下沈渡,暗示他往那边看。
只见那丫鬟怀里捧着的,正是兰稚昨夜前去偷偷取粉的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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