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预谋
二人来到东跨院，杨管事因疫症，屋门紧紧合着。
兰稚与沈渡遮好口鼻，也来不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屋子不大，只有一些简单的桌椅，杨管事蜷在榻上，手边几上还摆着个空药碗，似对两人的闯入也没有反应。
兰稚快步过去，急声推人：“杨伯伯，杨伯伯？”
杨管事仍旧没有反应。
沈渡跟着兰稚过来，先是扒开杨管事的眼睑，再迅速搭脉，脸色骤沉：“来晚一步。”
兰稚眉目一颤。
“不过也不算太晚。”
沈渡似找到了转圜，从腰间的瓷瓶里，倒出一枚药丸，送到杨管事嘴里。
“水。”
兰稚赶紧回身去倒了一杯水，给杨管事送服，将药丸顺了下去。
“怎么样？”兰稚担忧问。
沈渡目光落在那空碗上，以指沾取里面近乎干涸的药汤，在鼻前轻嗅了一下，早有预料：“果然。”
“这里面也有枯髓散？”
“不多。”
沈渡擦掉手上的残药，对兰稚称：“他的症状比侯爷要轻些，或许下手的人不想暴露的太明显，没猜错的话，是要等着送走老侯爷，再让他不知不觉地死在这场疫症里，在外来看，只当是衷仆念主，加上身染疾病，随着主子去了，不会有过多猜测。”
兰稚越听越是毛骨悚然：“算计的这样深，实在是太阴毒了……”
“要想他能开口说话，还要等上个四五日，这期间，既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发现了端倪，也必须保证不能让这些药在混进他的药食当中，可你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来这送药，万一那背后之人觉察出不妥，只怕老侯爷也要跟着受牵累，这十日，不可出现半点差错。”
根据沈渡的说法，兰稚想到了一个可以给杨管事送药的最佳人选。
外面又飘起了细雪，在侯府内的廊亭瓦砾上，覆了一层白霜。
侯府里的下人大半染了疫症，被关在跨院里，不敢轻易出入。
陵都药署被烧，城中药资紧缺，侯府内的存药已经在一日之内消耗了大半，送去仆役那的药也越来越少了，疫症非但没能得到及时救治，反而接二连三地又倒下十几个人，就连往日前呼后拥，下人最多的水榭堂，都冷清了下来。
兰稚撑着伞，站在府门前的雪幕里，望眼欲穿。
大半个时辰后，齐宴清的车马才从外回来。
从马车上一下来，就见兰稚独自枯站在那等她，灰白的日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投在雪上，拉得老长。
齐宴清瞳仁一缩，快步迎过去：“怎么在这站着？”
“屋里闷，想出来透透气，等你回来。”
兰稚笑笑，吸了吸通红的鼻尖。
齐宴清从她手中接过伞，将那冰凉的小手塞回她绒氅下的暖炉：“今年是寒冬，你身子不好，不要总是出来，冷不冷？”
齐宴清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来，又给兰稚裹了一层，紧的严严实实，只漏出一个不断眨眼的小脑袋才算罢休。
“药库的事如何了？”
兰稚边走边问。
“先前做的算是白费了，刚平息的灾民动乱，眼下因断了药，这几日又格外的冷，疫症蔓延的更甚，原本那些在恢复的病患，又加重了，同我们府上的境况，相差无几。”
兰稚听来忧虑，不禁跟着齐宴清一同皱起了眉。
“公子，咱们府上的药……”
“我知道，也不多了。”
齐宴清的语气，难得显露出焦头烂额的烦忧：“原以为还能撑个十天半月，不想这么多人同时染上急疫，连三日都撑不到，偏偏这个时候，药署又被烧了。”
“那成王……”
“原本只是下令监禁，但民怨鼎沸，难以平息，不少先前被他搜刮了药资的民商，已经闹到药署去，不顾法令和禁军力阻，开始大肆抢夺存余，有甚者扬言要再添一把火。”
齐宴清叙述起这些，胸口也像是被压了一块重石，长长呼出一口气，才能继续：“为此，陛下不得不将成王下了内狱，以平民怨，只要成王指使纵火的证词一经审定，酿成如此大祸，削爵贬黜，已是最轻的。”
兰稚也没想到，数日前还能领兵在侯府前，大放厥词，党羽遮天的成王，不过朝夕间，已经沦为落狱的下场，甚至马上要面临着削位逐离……
可成王苦心经营，运筹帷幄这么多年，兰稚总是难以相信，他会如此急不可耐，在本就势力动摇，根基不稳的情况下，一把火葬送了自己所有的路。
诚然，裕王先前所做的一切，的确也付之流水，再次激起民愤，可相比于他的野心和谋划，裕王的得失，根本无足轻重。
在兰稚看来，这不像是一场鱼死网破的博弈，更像是愚蠢的自缢。
“怎么又不说话了？”
齐宴清留意到上次提及此事，兰稚也是沉默，好像对原本无可厚非的事，保留着另一层己见。
兰稚终归也只是心中打鼓，不管是谋划陷害，还是确有其事，成王这样的人，也算是罪有应得，她自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一笑了之：“没什么，在想城中的百姓灾民。”
“裕王已经请旨，从陵都周边城中采买药材，只不过来去少说也要七八日，这期间，撑不住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齐宴清看着脚下的雪影，悲悯，却无奈。
“外面的人我不知，可府上染疫的人越来越多了，杨伯伯已经卧病多日了，也没个郎中瞧，下人们也都避之不及，送去的药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我听说，有时药都没煮好，滚了就送去，杨伯伯只怕……”
兰稚露出悲色：“杨伯伯跟着侯爷几十年了，辛劳多年，总不能不得善终，疫症虽凶险，可也不能就这样任其天收吧？”
齐宴清闻言，赞同点头：“有时父亲常年在军营中，我在府上也受杨管事颇多照顾，是我疏忽了，旁人不论，杨管事的药，今日起，我会让东来亲自按例送去，来诊病的郎中已经在路上了。”
东来，的确是最佳人选，齐宴清受杨管事关照多年，他的人去亲自照看杨管事，不会有任何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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