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下跪
辗转反侧想了一整晚，兰稚大概也想明白了，侯夫人对老侯爷既没有恨，那便是老侯爷的存在，威胁到了侯夫人，只有侯爷过世，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会是什么呢？
也不难猜，她已经是这侯门勋爵的主母了，老侯爷过世，非但不会让她的日子更好过，且极有可能一门就此衰落，按照常理来讲，若想永保声名地位，当比谁都不希望老侯爷离世……
如此，唯一的理由，便是她从始至终从不掩饰的目的——让齐宴清袭爵。
可自从齐霄凌悔婚，令全家大失所望，他早已与家中闹掰，回到军中，这半年多来甚至没有一封家书寄回，即便老侯爷撒手人寰，爵位也必属齐宴清无疑，侯夫人到底再害怕和忌惮什么呢？
难不成，是老侯爷动了让齐霄凌袭爵的念头，偏偏被大夫人给发现了？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能性尚且说得通了。
一晚上，兰稚满脑子都是阴谋与真相，浑浑噩噩地半梦半醒，窗外晨光未现，她却已几度惊醒，冷汗涔涔，一种撕裂的痛感从眉骨拉扯到颅顶，疼得兰稚再睡不着了。
恰逢此时，屋外的门被人敲响，兰稚起身倒水，顺声问：“谁？”
“娘子，兰家来人传信了。”
是小汐含糊的声音，显然她也是刚刚被吵醒。
兰稚还当自己走时，大夫人还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原以为至少能撑上三五日，未料不过一夜便低了头。
小汐轻轻推门进来，同兰稚道：“兰家来人说，大夫人呕血昏厥，高热不退，请姑娘即刻带着药过去，不然的话，人……怕是要不行了。”
兰稚不紧不慢地坐在桌边，伸出两指揉着眉心：“只说了这些？我的条件呢？”
“传信的小厮说，娘子的要求，等您去了……再议。”
兰稚懒散摇头：“不去。”
小汐眨眨眼，会意点头：“诶，奴婢这就回了他，天寒地冻的，让他们回去议好了再来，免得让娘子白折腾一趟。”
小汐出去没多久，约摸着一个时辰不到，天渐放亮时，那小厮就回来了。
瞧这架势，大夫人的急症倒是真拖不得了。
小汐把人带到回春堂，明明是大冷的天，那小厮进来时，已满额是汗，衣领都阴湿了大半，上气不接下气地回：“二姑娘，您……您快回去吧，老爷说了，你说什么都答应！只要您即刻能找到郎中，带着药过去！再晚了，夫人可就……”
“这个时辰可是最冷的……”
兰稚没说完，那小厮就接茬：“暖车已经备好了，二姑娘快随奴才回吧！”
兰稚与小汐对视一眼，将事先准备好的牌位带上，又叫了沈渡同去。
路上，兰稚才将自己和阿娘这些年是如何讨生活，又是如何被找回兰家，再到最后，阿娘如何无辜丧命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沈渡听完，是经久的沉默。
“怪我，我该早些来的……”
沈渡绷紧的声线像是随时都会被扯断一样。
兰稚却反过来安慰：“阿兄不必难过啊，都过去了，你现在出现也不晚啊，或者说，你来的正是时候，阿娘从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和筝儿，她走了，你来了，阿娘九泉之下，定能安心。”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那日与你在五味坊误识，会不会是阿娘实在放心不下我，特地把我送到阿兄面前的。”
当兰稚玩笑一般将自己的苦难道出时，沈渡的眼里，就只有心疼。
马车停在兰家门前，三五个下人簇拥着上前，生怕兰稚临时改主意跑了似的，将他们三个匆忙领进主屋。
“老爷！人来了，来了！”
几个小厮连连抬袖拭汗，长松了口气。
兰锦慧伏在大夫人的榻前，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满面憔悴哀色，显然是一夜没有合眼。
兰仲和的脸上也蒙着一层灰，眼底的血丝红得骇人，脸上的药巾也近脱落之状，他却浑然不理。
一见兰稚进门，二话不说就迎了上来，目光扫过兰稚，落在沈渡身上，如见就行，紧忙抓着他的手腕低求：“这位就是医师吧？快快，我夫人的疫症等不到了，您快救人吧！”
“阿稚啊，药呢？药呢！快给黄姑姑，让她先去熬上，快着些！”
兰仲和急切的样子，似片刻也等不得。
沈渡从兰仲和的手中，抽回手腕，甚至连出于礼貌的招呼都不愿意，只默立在原处不语。
看两人纹丝未动，兰仲和怔了：“你们……你们都站在这做什么？没瞧见人快不行了？”
“父亲。”
兰稚招了下手，小汐则捧着一块盖着黑布的牌位走了进来：“该做的事做完，药我自会拿来。”
正堂中，原本那些低低的啜泣呜咽，都在这一刻止住了，四下一片沉寂。
兰仲和原本就猩红的眼，被那牌位刺的更加血红，双手也抑制不住地攥成了拳，连带着肩膀也跟着颤抖。
“我来。”
兰锦慧吸了下鼻子，似早就做好了妥协的准备，撑膝起身，站在兰仲和面前，目光灼灼地怒视着兰稚：
“父亲是一家之主，没有跪妾室牌位的道理，我娘是明媒正娶的嫡室正妻，更不可能违背规制，向妾室磕头。你不就是想让兰家给你阿娘下跪认错吗？我做就是，原本最初便是因我将你们母子牵涉进来，我认，只要你说到做到，拿药救人，我代父亲和母亲跪。”
说着，兰锦慧干脆提了裙，这就准备跪下。
“你代？”
兰稚冷笑着上前一步，只身挡住牌位，脸色凝霜：“我的话，长姐是听不懂么？”
“我要父亲，你母亲，还有你，给我阿娘磕头认错，一个，都不能少。”
兰锦慧睁圆了眼，恼怒切齿：“兰稚，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
兰稚哼笑出声：“当日我阿娘卧病，我在院子里，就在那！跪了一天一夜，求你们救救我阿娘，你们可有半分同情和动容？如今只是要你们磕头认错，换你母亲一条命，已是我仁慈！”
“兰锦慧，你现在想凭你一双膝盖，就抹掉你们全家对我阿娘的伤害，你当你是谁？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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