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有点眼熟

“少爷，有个自称是您朋友的吴先生来了。”

“请进来吧。”龚玉生叹了口气，他又要开始营业的，怪累的。

吴老狗很快走了进来，他把手里提的探病的礼物交给秦清，先是对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陈皮点了点头，才快步走向龚玉生。

“小少爷啊，你这一病，可把我担心坏了。”

他仔细打量着龚玉生的脸色，眉头也皱了起来，

“瞧瞧这脸色，白得吓人。怎么突然就病倒了？之前不还好好的？”

“老毛病…咳咳又犯了。”龚玉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来了也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逗你开心了。”吴老狗在床边坐下，絮絮叨叨地说起街面上的趣事，又叮嘱他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他的尽管开口。

气氛难得的温馨平和，皮皮也探头探脑的从门外钻过来，它刚才就闻到了吴老狗的味道，礼貌的来和以前的临时饲养员打个招呼以后就趴到了陈皮脚边。

吴老狗坐了约莫一盏茶功夫，见龚玉生精神实在不济，便起身告辞。

“你好好歇着，改日我再来看你，等你好些了，我找些小狗崽子陪你玩。”

几乎就在吴老狗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的同时，秦清又匆匆折返。

“少爷，有个叫张启山的人来了，还带着另一个人一起来的，说是...受人之托，前来探望。”

龚玉生挑了挑眉，这就按耐不住了啊...

房门再次被推开，张启山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张日山。

“龚少爷，冒昧打扰了。”张启山的声音低沉，带着礼貌性的关切。

“在下张启山，这是我的下属张日山，受好友所托来探望您。”他走到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龚玉生脸上，言辞恳切。

“听闻你病体沉重，我好友本想亲自来看望，但他实在是伤的不轻...”张启山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沉重，

“他行动不便，又怕冒然前来，反给你添了麻烦，平白招惹不必要的猜忌。这才托我代为走一趟，让我亲眼看看，好让他安心。”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探望的缘由，又点出了齐恒的处境。

轻飘飘的就将“不必要的猜忌”这个敏感话题抛了出来。

猜忌，还能是什么猜忌，无非是日本人那点事呗。

看来齐恒没告诉他是谁救了他，只不过张启山这个人精，猜也能猜到，只是没有切实证据。

演吧，都演吧，看谁演的好。

“多谢张先生...虽不知您好友是谁...咳咳，但一番心意龚某咳咳咳...龚某收下了...劳烦您跑这一趟...”

他靠在枕上，脸上是毫无血色的病弱，连眼角都咳出了泪光。

说话不说清楚，我哪里知道你的好友是谁呢？

“龚少爷千万保重身体，我那好友怕给您招惹麻烦，也不便多提身份。龚少爷也不必忧心他，既是在长沙城受的伤，张某自会护他周全。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昨夜城里那场风波，想必龚少爷也听说了。日本人吃了大亏，死了不少人，现在正在到处攀咬。”

他的目光扫过龚玉生的手臂和被锦被覆盖的身体，继续道，

“我朋友惹上的麻烦不小，对方来头也不简单。救他的人...自然是侠肝义胆，令人敬佩，只是这善后之事，着实棘手。”他微微叹了口气，

“若非我手下确实没有使长兵的好手，恐怕此刻日本人的枪口，早就顶到我张府的大门上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闲聊，每一句话都带着试探。

既不明说他朋友就是齐恒，也不明说龚玉生就是救了齐恒的人。

他在确认，也在施压，暗示这“烂摊子”的严重性和他张启山收拾起来的难度。

龚玉生静静地听着，咳嗽平息后，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是...想告诉他，他张启山知道昨晚是谁杀了日本人，并且现在在出力替他这个罪魁祸首遮掩？

想用这个来抵他救齐恒的人情债，让他和齐恒掰的清清楚楚？

半晌，龚玉生才缓缓睁开眼，那双因虚弱而蒙着水雾的眸子看向张启山，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你说的是...这烂摊子...确实又大...又麻烦。”他声音里带着气音，咬字含糊而亲昵，尾音俏皮的上翘。

“可是这摊子...你不想收...也得收着啊。”

那笑容，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明明看着柔和而脆弱，但细看起来，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锋锐。

把他的下半张脸遮起来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笑意。

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张启山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开玩笑呢咳咳咳...先生不会责怪我吧？”

许久，龚玉生才慢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张启山抽了抽嘴角，顺着龚玉生递来的台阶下。

齐恒被救这个人情，他张启山想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

龚玉生笑的温良，跟他打太极，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齐恒是他张启山要收拢的人，如今龚玉生出手救了齐恒，那么后续保护齐恒、对抗日本人追查的责任，就必须由他张启山来扛。

只有这样，他才能用这份“后续的恩情”真正将齐恒绑上他的船。

龚玉生根本不用求他帮忙，而是在冷静地陈述一个张启山无法回避的事实——这个烂摊子，从一开始，就是他张启山的责任。

想既要齐恒这个人，又要他龚玉生的人情？

做梦。

“呵...”张启山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也多了几分无奈和欣赏，

“龚少爷心思玲珑，张某受教了。”

他拱了拱手，姿态依旧从容，话里的交锋已然结束，想要算计龚玉生和欣赏龚玉生是两码事，张启山分的清清楚楚。

自始至终，站在张启山侧后方的张日山都沉默着，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未曾离开龚玉生的脸。

张启山探望完也不再多留，又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套话，便带着张日山告辞。

“日山，你方才怎么魂不守舍的？”张启山皱着眉问。

“刚才那位龚少爷...他看着有点眼熟。”张日山斟酌着词句，语气十分不确定，“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张启山来了兴趣，“可想的起来在哪里见过？”

张日山思索了许久都没想出来，只能摇摇头作罢。

“无碍，可能是以前在长沙街头碰到过，他这样的人物，你会有印象也不奇怪。”

若是能交好就再好不过了，可惜这个人情没蹭上，反倒惹了厌烦，是他操之过急了。

这些日子和那些老东西打交道，倒是让他把不好的习惯带到人家面前了，得空至少得赔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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