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紫琼修仙（上）
“那么少主，您心中必定是有了考量了的吧？您选定了哪门哪派？”
“咦？”汐挑眉：“你连这都已经猜到了？诶呀，那我在你面前可成了没有秘密的人了！”汐夸张的叫嚷道，然后收了嬉笑，带了几分正经：“既然紫琼是修仙第一名门正派，那……必然就是它了啊。”
梨木眼眸微合，果然。从汐第一句话起的时候，梨木就知道汐最终的答案是什么了。只不过汐一直顽皮的不肯说出来，那梨木就顺着他的意思继续陪他玩下去。他发现成年后的少主有个新的习惯，他不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风轻云淡。反而愿意以自身做饵，越是计谋越是陷阱，他越是要往里面跳。他喜欢在看透一切之后继续假装一无所知，陪着主谋玩游戏。他想知道，这场本来是猫捉耗子却反被耗子将了一军的游戏，究竟是用怎样的结局收场的。汐很喜欢玩游戏，也很喜欢看戏。
起先梨木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乐趣，能让汐每每都乐在其中。后来一次次的跟着他感受，他渐渐也明白了一些。那种了然于胸之后看着其他人继续的小动作，那些个幼稚，在心底里止不住的偷乐的快感。
这个紫琼，梨木是有所耳闻的。紫琼是人间界最富盛名的修真门派，门内弟子众多且各个身负所长，不拘泥于普通的刀剑，只要是个物，就能够作为武器使用。最神奇的是负责烧火打杂的小弟子的武器是根又黑又丑的烧火棍……
咳咳，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讲，紫琼还是很……开明的，至少不限制不强制。但是让人不得不说的是，这里面的弟子也不都是全心向道一心追逐成仙的，有不少商贾权贵，甚至是皇亲国戚都将自己的子弟或是子女送到这紫琼山上来，沾染沾染仙气。人一旦满足了最初的衣食住行之后，就要开始追求锦衣玉食。当生活富足到几辈子都不用愁的时候，就要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永远坐拥这些荣华富贵了。所以修仙以延年益寿甚至登天成仙，就成了这些人贪心的追求。
紫琼，正是捉住了这一点心理，所以才更加与众不用了一些。并不是说他们没有系统的修真之道，只不过，修真一事，看上去各门各派大相径庭各有千秋，其实总结起来还不都是一样。究竟哪门能够做大，就要看能否用到过人的手段。而在人世间，什么手段什么后台，能比皇亲国戚还来得可靠呢？
弄虚作假的手段，自古以来就不缺乏人才。
“紫琼能做到这么大，必定是有理由的。既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为了维持这种现象，必然会用更多的手段。那么这些手段的目的，就需要人好好想想了。究竟是为了交换利益呢，还是为了自己的贪念呢？”
梨木还是微笑，帮他整理胡乱铺陈的资料。这些资料他也扫了两眼，毕竟是专门呈给少主的，他也不敢多看。大概上面记载了有关紫琼的成立到崛起到现在的鼎盛。其实不外乎是一些历史罢了，究竟怎么样，不能光看表面的文字，是要自己去切身体会的。
梨木至今还记得汐说的那句话：你只听过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梨木知道了。那么少主，您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呢？”
“嗯，也就这几天了吧。”
“少主准备谁都不带的吧？”
“嘿嘿，就知道你最懂我了。”汐咧嘴不怀好意的笑笑。梨木摇头苦笑，汐最近喜欢上了偷偷潜入，他觉得这非常有……侦探的感觉，刺激。
“那么王上那里也……”梨木蹙眉，虽然他恨清楚他家主子的脾气秉性，王上也知道，可是在旁人眼里看来，总是有那么点儿叛经离道。
“诶呀，你是担心那帮老顽固是不是？我早就觉得，咱们紫丞宫里的规矩该改改了。总是那么刻板教条，千百年来都不见怎么变动过，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和人间的朝廷一样了？到处都是腐朽的味道，一提到改革就如遇到猛虎一般避之不及。”
梨木脸色变了一变，“少主，这些话您还是……”
“呵，我父王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那些元老们总是拿大道理来压他。我父亲这辈虽然将妖界壮大了不少，可还是留下了不少弊端。啧，这帮老头也不知道从哪儿、跟谁学来的，竟然摇头晃脑的开始读人界的书了。读就读呗，张点儿知识也好，可你不能净学些过时的酸道理不是？”
梨木看汐有些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俊不禁。待得他将将要发泄完了，梨木才接口：“我也觉得，这妖界的规矩要改一改了。只是，这一辈里面的皇储，除了少主，我还当真没有看出哪一个能比您更有远见的呢。”
汐闻言看了梨木一会儿，才转过头去吃吃的笑了。汐知道梨木说的是发自真心的实话，要这块木头违背良心说谎话……那得把他逼到什么份上啊？
于是这个事儿就在汐和梨木三言两语随意的搭话中这么定了下来，甚至都没找人商量。最后汐也只是象征性的去见了一下妖王，说了下这个事情。碧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心思又缜密，也就不多说，只是问了他一句“不需要在多带些人吗”被汐一句“你当这是去打仗吗”给堵了回来后，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所以，汐少主这次下界来，身边儿只多了个梨木小妖做随从。并且找了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六指的夜晚……偷偷来到了人间。以至于那些得到风声紧张的堵在门口和交界处等候少主汐大驾光临好制造一场“意外”相遇的各路人马，苦苦等候了几日之后才得到消息，汐少主已经在下界不知道游玩了多少时日好不自在了。于是这些人知道，想要巴结人家没巴成，反倒不声不响的被打了一声闷棍。
倒是饕餮，得知汐不声不响溜走了之后发了好大一顿牢骚。他专程跑到穷奇哪里吐了一下午的苦水，叫嚣着少主走了怎么能不带上他你，天下间的美食还有谁能比得上他更熟悉的云云，顺便带走了两坛穷奇尘封了二十年的好酒以及各色进贡的点心，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弄得穷奇哭笑不得。
汐和梨木化作一对公子哥的样子来到凡间，先是去了各处繁华城市转了转，最后才来到紫琼山脚下附近的小镇子上落脚。
点了几样清淡的小菜，两人在桌前喝茶。
“哎呀，这几天净是大鱼大肉了，偶尔来点清粥小菜刮刮油也是挺好的嘛！”汐拿着茶杯吸溜了一口茶水，惊讶道：“咦？这等偏僻的小地方，茶叶的滋味居然也如此出色？”然后又抿了一口：“这茶杯竟也不是寻常粗劣货色？”
边上一个食客看看他笑着搭腔：“小哥是第一次来落仙镇吧？”
汐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是一个中年男子，轮廓硬朗，目光炯炯有神。手边放着一把细长的刀，一看就非凡铁。他握着茶杯的手稳又坚，隐约可以看到手掌内侧的厚茧。是个练家子，无论刀法还是掌法都很厉害的人。
汐眼神一溜心中有了个大概：“这位大哥，我们的确是第一次来。”
“哦，可是来拜仙的？”
“呵呵，小生正有此意啊。其实我也是图个新鲜，成不成仙什么的，还真没怎么在意。”
“嗯，年轻人嘛，总是好奇。”中年人又品了一口茶才说道：“小哥别看这地方虽小，可是却样样不逊色于那些大城市。就算是皇城，也不遑多让。”
汐脑中想了想，一句调笑的话就这么溜出口来：“这地方确实小，不然小生估摸着……那些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也必然是不必别处逊色的。”
中年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很是爽朗。
“小兄弟，你有趣得紧。”中年人举了杯对着汐遥遥一抬：“我叫金不换，以茶代酒，敬小兄弟一杯。”然后也不管汐是不是答应，径自将茶水一饮而尽。
汐心中暗笑，也不拒绝的一饮而尽。他倒是觉得这个大哥很豪爽，不拘小节呢。这脾气，他喜欢。金不换很满意看汐想也不想的将茶水喝干，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汐放下杯子，问：“金不换，大哥这名字可当真有趣得紧。”
“哈哈。”金不换又是朗声大笑：“千金难买一知己。人只道这世上没什么是钱买不来的，还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啊，朋友，爱情这些，可是钱买来的。”
“金不换，金不换……”汐又默默念了几遍这三个字，暗暗拍手称绝：“好名字，当真是好名字。为了这个名字，小弟敬你一杯。”言罢举杯将梨木刚添的茶饮尽。
三言两语之后，两人也就熟络了起来。汐得知，这位金不换家中还算殷实，久在江湖中行走，也小有名气，是个独来独往的大侠。虽然金不换一再强调自己不是个侠，做的事业不会被人说是侠。不过汐并不在意，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小兄弟，你这次来紫琼山，是想要修仙吗？”
“嗯，正是如此。”
“呀？我见你眉目清秀，举止雍容，浑身上下又没有庸俗之气，若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个世家公子。”
汐一笑：“怎么，公子哥就不能来问仙了？”
“不，当然不是。”金不换连忙摇头。“这年头，公子哥不来问仙才叫人奇怪呢。”
“那大哥的意思是？”
“我是说啊，像你这种有显赫身份的人，怎么就只带了一个随从上来？”金不换一对眼睛滴溜溜瞥了一直默默立在汐身后适当距离的梨木好几眼，他大概的意思是说：这么个小白脸弱得连只鸡都提不动，能干个啥？
汐自然是听懂了的，梨木也不动声色。他习惯了的，自从跟在少主身边后，有意无意的闲言碎语他听得多了，像金不换这种程度的暗示和不屑，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
金不换见这主仆二人都没有出言的意思，自知讨了个没趣。他咳两声然后接着道：“不过即使是公子你身边这个小随从，举止也是不凡的，嗯。既然你们没有大批的随从跟着摆阵仗，那必定是带了足够分量的彩礼了。”然后金不换抻着脖子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东西啊，那想来定是大把的香火钱了。”
这几句话倒是引起了汐的兴趣，他略一思忖心中大概有了个计较。再开口时就直奔主题。“金大哥，我听你的口气，似乎对紫琼收弟子的规矩和条件都清楚得紧啊？”
“那是！”金不换眉宇之间立刻爬上一丝傲气。“兄弟我别的不敢说，就这紫琼门，那我可是摸了个底掉！”
“哦？何以见得？”
“嘿嘿，不瞒兄弟，我以前么，专门爱找你们，呃……一些公子哥的呃，这个，跟他们交朋友。”汐笑笑不说话，心中却是知道的。恐怕，是喜欢找有钱人的麻烦吧！
“有钱人么，丰衣足食了，财大气粗了之后，就想着要如何延年益寿了。老家伙们放不下手上的权利和财富，舍不得呀！谁能甘心自己打拼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看生活好了些了，就这么的甩手交给自己儿孙，自己去清心寡欲了？所以啊，他们就专送自己的孩儿们来，让他们学学怎么个修仙法儿。一来呢，打法他们离自己老子们远点儿，也不用为了家产那点破事儿整天勾心斗角的。二来呢，要是真学到了什么本事，那自家的儿孙，到头来还不是要教给老子们？嘿，这帮人，算盘打得可精明呢！”
汐“哦”了一声，只怕还没那么简单。不说这些送来的子弟中究竟有多少是心甘情愿，那些被迫来的，为了逃避一些纠纷而来的，就算是学到了什么，又怎么肯真心的交出自己好不容易修来的秘籍呢？听金不换的话，想来那紫琼门中弟子的待遇，也是和金钱挂钩的。
汐将自己的想法婉转的说给了金不换，得到的果然是这样的肯定答案。
“这些门派，说的那么道貌岸然，什么咱们修真人士，不过是仙人的仆役。既然是为仙家做事，又怎么能收取钱财，沾染世俗呢？可到头来还不是说，让每一个上山来诚心修道的人拿出一些诚意来？什么是诚意？诚意就是他山门前那段山路，究竟有多少人出了多少钱财来铺。多少人争着抢着去买那几块青石板都买不到排不上号啊，哎呦，那场面，啧啧啧。不说人挤人挤破头也差不多了。”
汐想到为了那么几个破石头，来以此作为自己诚信的证明而大打出手的场面，不由得心中恶寒了一下。“那进入山门后的待遇，可是也与身家背景有关？”
金不换点头：“自然是有的。可是其实啊，这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掌门人大师傅，可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容不得这些投机取巧的事。”
汐讶然：“既然如此，那怎地还会容忍用钱铺路这种事的发生？”
“兄弟，一看你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对这世间的事儿一无所知。”汐语塞，只听金不换摇摇头又说道：“人心，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大师傅再不愿意，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而且，一个门派要想生存下去，确实是需要钱财的。一般来讲，像是各个门派维持的主要来源就是这些弟子家里的供奉，一般只是少量而已。可是紫琼不一样，极富盛名，连皇帝都曾亲临造访，你说能不让人眼红吗？就算是紫琼不想要，也有不知道多少人硬往他门里面扔钱呢！”
汐有几分了然。就像是一些贪官，并不是他们不想做到两袖清风，而是不得不为。因为如果你不贪，就会和别人格格不入，就会连累自己的家人亲友。如果你不贪，虽然保证了自己一人的洁身自好，可是却要赔上亲友甚至是数不胜数的不认得的无辜人的鲜血。所以，有些时候，坏事，是被人逼迫出来的。
并不是人心中本就有恶，而是不得不为一件之后，就只好用更多的不可不畏来掩盖，来善后第一个不得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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