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牛胡来哭丧,牛黑军决心打猎
目睹父亲越来越诡异的行为,牛胡来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压抑的情绪,跌跤滑步地跑进窑,把他父亲牢牢抱在怀里,一边在耳边“达啊达啊”地喊着,眼泪不住地流下来,滴滴答答渗进他父亲的棉袄里。
但此时,牛富贵意识早已经模糊,再也认不出眼前的儿子了。
现在他面色煞白,瞳孔不断放大,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窑门外,“坤坤”不住地叹气,一边在嘴里呢喃自语道:“牛富贵是个恓惶人,自打他达那一辈人开始,头上就一直扣着一顶佑派帽子,好在,前些年终于沉冤昭雪了,可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人就这么殁了,唉……”
“咱也不知道他些亲戚住在哪?到底有,还是没有!”牛黑军自言自语地叹气道。
“亲戚?”坤坤苦笑一声,道:“亲戚在多年前就趔的远远的了,都害怕受牵连,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子,你性质好,我跟你亲,跟你好,你性质不好,我宁愿不要你这亲戚,都不染你。”
牛黑军点点头,接着又担忧地道:“可是附近连一个邻居都没有,这大半夜的,人万一殁了,咋弄哩?”
“就是,都是他达的性质问题。”坤坤接着又道:“前些年就连大队里的人,都害怕受到牵连,所以都不跟这家人来往,因此久而久之,他一家子就被孤立起来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
牛黑军斜过脸瞅了他四达一眼,见他四达不言不语,接着便旁敲侧击地道:“那今晚咋弄啊?咱不可能在这守一晚上吧?”
事实上,此时此刻,他早都想回家了,他困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时,牛有铁终于开口说道:“实在不行,就先去队长家,给打个招呼,看队长咋安排。”
他知道,以前的生产队里的五保户,大队里都会给予特殊照顾,从衣食住,到看病,甚至到丧葬方面都管。
“你说的对。”坤坤接着说道:“先去通知队长,接下来咋弄,队长自有安排,这是他大队里的事,他有责任负责。”
事实上,到了现在,他也不好背着药箱就离开,不仁义,更何况跟前还有牛有铁和他侄子在。
牛有铁当然也更不可能会离开。
就这样,几个人站在窑门外,嘀嘀咕咕地商讨着,也没人主动离开,一直到牛富贵在他儿子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才紧锣密鼓地,帮忙去喊人。
此时,已是凌晨了,在“坤坤”的指引下,牛有铁找到了队长侯德才,他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瘦骨嶙峋的样子,但精神气极佳,颧骨很高,一看就是个有威望的人。
在得知牛富贵的死讯之后,他感到震惊,毕竟牛富贵年龄都没他大,随后他立刻起身,穿衣收拾好,就带了村委里的几个干部,火速前往牛胡来家去吊唁。
来到牛胡来家,几个人忙着卸门板,拿凳子支灵台,折腾半天,终于把死者遗体抬摆上去,把炕上的旧床单扯下来遮住,再找来八仙桌,找到碗,装了些陈谷子,插上香火,便简单布置好了灵窑,随后,他们便轮流对牛胡来做安抚工作。
在这期间,“坤坤”才趁机背上药箱子离开了,走时,他当着队长侯德才等人面儿,把牛胡来和他父亲上一整年,所看病花费的账全勾销了。
虽然不多,但他知道牛胡来家确实落怜,他也不忍心再去问要。
随后过了没多久,牛有铁也因为他家里有事,跟牛胡来打了招呼,离开了。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在他家串门的亲戚六人们,早都回去了。
“天神爷,我都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赵菊兰揉着困乏的眼睛说道,一边帮她男人倒洗脚水。
“咋能不回,走时答应了你要回来的嘛!”牛有铁笑着说。
赵菊兰撇撇嘴,接着又关心地问:“到底咋回事呀?弄得这么晚?”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牛黑军,微微一顿,接又说道:“这么晚了,黑军,你就甭回去了,不方便,你去厦房,跟你祖奶俩睡,炕宽展的很。”
牛黑军点点头,一脸的感激,紧接着,他便主动开口说:“四娘,今晚上牛胡来他达殁了,所以我和我四达,给打搅了一阵子,才回来晚了。”
“哦?咋殁的?”赵菊兰关心地问。
“叫狼咬了。”牛黑军脱口而出道。
“呃——”赵菊兰听了一愣,脑波电转,很快她就联想到她父亲被狗熊咬伤的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该没事吧?”赵菊兰关心地问,一边慌里慌张地,上下打量起了她男人。
牛黑军笑着道:“四娘,你一直看我四达干啥?我四达好着哩。”
牛有铁见状,立刻解释道:“我哪能没好着?你放心,枪我随时都不离身,还拿了长矛,有这装备,狼连我身上,都不得过来。”
“得得得,你甭在我面前解释了。”赵菊兰没好气地道:“狼真正要想咬你,还能等你反应过来?”
牛黑军听了,咧嘴笑了一声。
牛有铁不耐烦,摆了摆手,嚷道:“去,赶紧睡你的觉去,还一直熊这儿干啥?”
牛黑军便笑着走开了。
赵菊兰没再谈论打狼的事,一边帮她男人搓脚,一边试探着问道:“娃他舅家,咱明儿了去,还是后儿了去?后儿黄午,就是除夕了,就再不能出门了,两下里的亲戚,咱至少得走一下里,剩下一下里,人七的时候,再去走。”
牛有铁想了想,说:“那就后天去,后天我才有闲工夫哩。”
“为啥不明儿了去?”赵菊兰好奇问:“你明儿了又不进山,咱也没啥红白喜事要行,嗯,我的意思是,咱明儿了,去我娘家,先把我妈探望探望,等年后了,哪怕去……”
“明儿了还得去牛胡来家一趟。”牛有铁略显得为难地解释道,微微一顿,又道:“后儿了再去你娘屋里,后儿了就有时间了。”
赵菊兰无语,白了她男人一眼,道:“干啥去他家?咱两家又没啥亲戚关系,咱跑去人家白事上,算是啥讲义?”
牛有铁赔笑道:“我们一起打狼了,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他解释的很勉强。
“随便你嘛。”赵菊兰撇撇嘴,没再说话了。
紧接着,她也没再好好给她男人捏脚,冷着脸,潦草地搓了几下,连脚上的水都没帮忙擦,就把洗脚盆端走倒了。
知道媳妇生气了,牛有铁也很无奈,倘若如实说了对方是因为救他而受伤死的,媳妇肯定会担心的睡不着,甚至,下回他进山打猎都会被阻拦,当然,他最不想的就是怕媳妇替他担心受怕。
而不说呢,媳妇又不能理解......
他知道媳妇并非小心眼的人,但走亲戚这种事,他既不主动,还找烂理由拒绝,媳妇肯定会多想,弄不好还以为他看不起他娘家人,这种锅,他才不背。
看着媳妇努着嘴回来,关上窑门,从放下洗脚盆,到上炕躺下,用被子把头蒙住,都依然没有理睬他,牛有铁就很难受。
不过,灵机一动,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卖狼得到的七百多块钱,撂到了炕上。
轻轻拽了拽被子,神神秘秘道:“娃他妈,你看,炕上是啥东西?”
赵菊兰先是赌气,故意无动于衷,但紧接着,牛有铁又说了一声,她这才把被子掀开,往炕上瞅了一眼。
当她看到那一大叠厚厚的纸钞,几乎全是崭新的拾元大团结,眼睛瞬间就亮了。
“哼——你还——”
赵菊兰哭笑不得,一骨碌翻转过身,一把将钱抓到手中,然后激动地盘腿坐起,开始一张张地数起来。
心里便再也没有气了。
“看来还是这东西最管用!”牛有铁心中暗道。
看媳妇一脸阳光灿烂的样子,他这才松了口气,心情也随之愉悦了起来。
看媳妇那傲人的身材,他嗖得爬上了炕,顿时一股色劲头就涌上天灵盖,他迫不及待从后面抱住媳妇的腰,然后,手开始往上慢慢游移。
赵菊兰被弄得不舒服,痒的控制不住地笑,一边闪闪躲躲,一边“啊呀啊呀”地叫。
“你就等不及了啊!我把钱数好了嘛......”
“数啥数?一共是七百一十七块五毛钱。”牛有铁猴急地道:“数了也多不出一毛钱。”
赵菊兰撇撇嘴,没管她男人的话,继续数着,数完一张,就把折角的地方捋展,然后小心地叠起来,事实上,数钱对她来说,既舒爽又解压,幸福感满满。
“那你数吧!数多了我跟你姓。”牛有铁无语道,便枕在媳妇大腿上闭目养神起来。
一番清点,赵菊兰刚好数够了她男人说的数字,这么多钱,她都不敢相信,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她攥着钱,感受着那结实的质感,时不时闻闻粘在那上面的汗水味,时不时又翻开重数一遍,一直到,她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的时候,她才消停下来,回过头,发现她男人已经睡着了,还嘶嘶地打着呼噜。
“就这么点出息!还天天都想要!”赵菊兰瞪着她男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下一刻,便俯下身,轻轻在她男人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下炕去,把钱锁进箱子里。
一夜无事。
早上醒来时,牛有铁发现媳妇已经把饭做好了。
丰富的早餐,有油馍,有细面馍,有狗熊肉,有板栗球包子,还有美味的臊子面,碗碗碟碟,摆满了一炕桌。
“干啥做这么多好吃的?”牛有铁笑着问媳妇。
赵菊兰瞪了她男人一眼,没好气道:“过年哩,你问我?平时你想叫我做,我还不想哩。”
“啥时候炸的油馍?我都不知道?”牛有铁笑着问媳妇,一边忍不住伸手去抓了一个吃起来。
他知道,这种油馍是用最好的细面发酵好,然后放很多调料,拍成薄饼,放到油锅里炸的,模样儿就像放大版铜钱,金黄金黄的,看着就非常的诱人。
而且,他知道这种油馍并不是家家户户都吃得起,大多数家庭,一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一回,而且,如果没有细面,没有油的家庭,这种油馍就是奢望了。
赵菊兰没好气道:“昨晚上炸的么,本来我还想着,你回来了吃,没想,你大半夜才回来,所以,我就算了。”
“所以,昨晚你都没给我吃?”牛有铁无语道,说着,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半。
这时,大庆和二庆看到了,俩小子娃就急的跑回窑来,哼哼唧唧地嚷要吃。
赵菊兰抬手做出要打人的架势,冷声道:“吃啥吃,你俩急的,馋症犯了?先去厦房,把你奶,你祖奶喊来了再吃。”
大庆一听,屁股一拍,扭头就“丢丢丢”地跑去喊了。
这时,牛黑军一边扣纽扣,一边从他四达家厨窑门口走过,远远,他就闻到了从厨窑飘出来的炸油馍味,醇香醇香的,馋的他直吞口水。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能被他四达或四娘叫住,留下来吃一顿。
现在不盖厦房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腆着脸来他四达家蹭饭,猛然间,就格外的怀念几天前在他四达家吃大锅饭的好日子。
他走的很慢,走到正对着厨窑门口的地方,他刻意停下来,等了片刻钟,但最终还是没被他四达家的人注意到,一直到走出大门,他也没听到有人喊他吃饭的话。
便一脸失落地往他家走,他知道回到家后,他妈就只会煮一锅清玉米粥,给他吃,这种粥喝了胀,不喝又饿,想想那种苦日子,就心酸的,不知上哪话凄凉去。
不过,一想到他跟他四达打狗熊挣的那些钱,心里就又有了底气,那些钱虽然不多,但好歹比他扑死挖命给人打石头赚得多,赚得体面。
现在,他已经深刻的觉悟到,眼下,唯有打猎才是他唯一不做农民,过好日子的翻身机会。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要想娶到媳妇,单是靠他父母,这辈子都不可能,弄不好最后就是一打光棍的命了。
现在娶一个媳妇,动辄四五百块,而且,有的女的还挑盐拣醋,看你家有没有“三转一响”,没有,都不愿意嫁。
想想他父母那代人,当时他父亲只用了一斗小米,就把他母亲娶回了家。
总之,这社会现实的很,他已经看透了。
上到大碾场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暗下决心,打算从今往后,一定要跟他四达打猎,哪怕他跟着去山里打杂,都不去湾川里打石头,哪怕他父母再怎么阻止他,打他,或威胁他。
他运气要是还能像上次,跟他四达进山打狗熊的那次一样好,赚个十来块钱,进四十次山,他就能攒够一个媳妇的钱了,再进四十次山,就差不多能买“三转一响”了,到时候,登门看他家过活的老丈人们,就瞧得起他了,那些像李文娟一样的漂亮女子,他挑着拣着娶。
就这样,他想的激情澎湃,热血沸腾,一直到快走完大碾场的时候,才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叫喊声,是他四娘喊的。
他激动的要跳起来,下意识回过头,憨厚地朝他四娘微笑,同时亲切地喊了一声“四娘”。
“你这娃,弄啥去呀?饭都好了,你跑啥跑?”赵菊兰大声地嘟囔道。
“我,我回我屋里去吃。”牛黑军不好意思地道。
“赶紧,往回窑里走,你这娃,啥时候学的,这么有笑了!”赵菊兰语气不可违抗。
牛黑军“支支吾吾”了两声,便不再客气了,他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跟着他四娘下到了地院里。
来到餐桌前,看着这满满一桌子好吃的,牛黑军满眼里都是羡慕。
这两天,他在他家吃的都是清茶淡饭,早已经馋的受不了了。
看着牛黑军拘谨小心的样子,牛有铁无语道:“你这家伙,吃饭呀,你就跑了?在你四娘屋里,你礼缺啥?”
说着,拿起筷子递给牛黑军。
说道:“快吃,你自己想吃啥夹啥。”
牛黑军瞅了瞅他四娘,腼腆一笑,然后抓起筷子吃了起来。
牛有铁接着又主动给他母亲递了一张油馍,随口关心地问:“妈,昨晚上睡得好着没?”
“好着哩,炕热的很,睡着宽展的,感觉比咱以前的土炕都美。”高蓝英笑着说道。
一边接过油馍,猛然间想到什么,便当着在场人的面儿有感而发地道:“有铁,说实话,妈都没料想到,才短短一个多月,你就把咱屋里的日子过得这么好,一暂儿盖了三间厦房,还把你老妈都接过来了,你看,现在把你三个哥眼热的,尤其是你三个嫂子,一个比一个不服你。”
笑了笑,接着又道:“昨天,我看你岁妈一家子也眼热的,她虽说是供出来了两个大学生,但是都多年了,他屋里也没啥改变,总之,你不光给妈把光争了,你给咱一大家子人都把光争了。”
说完,她一脸满足地夹起一坨肉,放到了儿子碗里。
赵菊兰听了赔笑了笑,脸上难掩对她男人的自豪。
老太端着碗,停下来,一脸姨母笑地瞅着她孙子。
老爷子无语地瞪了他媳妇一眼,象征性瞅了瞅儿子,然后目光游移到儿媳妇脸上,笑着道:“你看,你妈妖精了不?夸一句,我就觉得好得很了么,她还一直能夸,娃把日子过好了,谁看不着?眼睛又没瞎么!”
赵菊兰赔笑道:“夸就叫夸么,夸是因为她娃把光争了,没争光就再也不夸。”
高蓝英没好气,瞪了她男人一眼,因为在兴头上,她接着就大胆地怼了老爷子一句,“就是么,咱菊兰就说得好,哪像你,天天吊着一副苦瓜脸,就像谁欠你的一样,以前,娃娃没过好日子,你看不顺眼,现在,娃娃把日子过好了,你还看不顺眼,我就不知道,你这一辈子,到底能把谁看顺眼!我就不知道,你一辈子了,到底是啥事把你弄得这么苦!”
赵菊兰笑了笑,忙解释道:“妈,您不知道,我达这是穷怕了,心里一直想着,哪天要是没啥吃的了,屋里人要受穷,娃娃要饿肚子,大队里瞧不起,这就是我达一直在心里愁的事。”
听了儿媳妇的话,老爷子怦然间,感动的都想哭了,手里的筷子都抖得厉害,怕在他媳妇面前失态露丑,他急忙端起碗,把脸遮住。
高蓝英笑了笑,接着说道:“娃娃,你说对了,你达就是这么个人,所以你看他,有时候把自己活的累的。”
这时,牛有铁察觉到了父亲的异常,他知道,媳妇和母亲这次是直接戳中了父亲的软肋。
便主动转移话题,道:“妈,我大哥屋里,还有啥东西没搬完?我吃毕了顺便去搬,一过年,就不好搬,我大嫂子人又不好说话。”
高蓝英想了想,说道:“能行,还有一点褥子和一包棉花没拿回来,还有几双鞋样子,在我睡的窑里,席编底下压着哩,你拿回来,妈抽空给你和你达一人拾掇一双布鞋穿。”
“能行,我吃毕了就去拿。”牛有铁欣然应下。
(https://www.24kkxs.cc/book/4232/4232309/25949837.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