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射程之内，皆为真理
轰隆！
一声闷雷在海面上炸开。
九鬼嘉隆脚下的大船猛地向下一沉，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的船舷。
他抬起头，整个人都愣住了。
船头那高高耸立的瞭望箭楼，没了。
碎成了一地的木屑，还在“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什么鬼东西？”
“船漏了！船漏了！”
“是龙神发怒了！快跪下！”
身边的亲卫和水手们彻底乱了套，鬼哭狼嚎地在甲板上乱窜，有人甚至已经趴在地上，冲着大海“砰砰砰”地磕头。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九鬼嘉隆回过神，一脚踹在旁边一个亲卫的屁股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嚷嚷什么？不就是明国人放了个大炮仗！瞧你们那点出息！”
他嘴上骂得凶，可心里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沉得喘不过气。
炮仗？
开什么玩笑。
哪家的炮仗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打过来？还一下就把他的箭楼给轰没了？
他的视线死死锁住对面那支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舰队。
就在这时，那些船的侧舷，忽然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光。
像是黑夜里，一瞬间点燃了上百盏灯笼。
九鬼嘉隆的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撕裂了。
上百颗黑色的铁球，拖着死亡的尾焰，如同末日的冰雹，精准而无情地砸进了堺港舰队那引以为傲的鹤翼阵中。
“轰隆。”
一艘巨大的安宅船，被三颗炮弹同时命中。
坚固的船身，像是被砸烂的西瓜，瞬间四分五裂。
船上的纳屋兵，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跟着断裂的木板和船帆，一起被抛向了天空，然后像下饺子一样，稀里哗啦地掉进了冰冷的海里。
爆炸，火光，惨叫。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如同海上霸主的堺港舰队，瞬间就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开火，还击。”
“快，给老子还击。”
九鬼嘉隆目眦欲裂，他拔出腰间的武士刀，指着远处那片还在不断喷吐着火舌的舰队，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堺港的炮手们，也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他们手忙脚乱地将火药和弹丸塞进那些南蛮大筒里，点燃了引线。
“砰，砰，砰。”
稀稀拉拉的炮声响起。
黑色的铁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无力的抛物线，然后“噗通，噗通”地掉进了海里，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没溅起来。
射程。
根本够不着。
这一幕，让所有堺港的士兵，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们就像是一群拿着弹弓的孩子，在面对一个手持巨炮的巨人。
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冲过去。”
“靠近他们，跟他们打接舷战。”
九鬼嘉隆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命令。
他知道，只有靠近，只有用他们最擅长的刀剑，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堺港的舰队，顶着那如同雨点般密集的炮火，开始朝着陆准的舰队，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然而。
陆准站在旗舰的船头，看着那些在炮火中不断沉没的敌舰，脸上古井无波。
他的身后，呼延休咧着大嘴，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哈哈哈，过瘾，太过瘾了。”
“王爷，您这玩意儿，比什么神仙法术都厉害。”
赵尔炎也是一脸的震撼和敬畏。
他现在终于明白，王爷为什么敢夸下海口，要踏平倭国。
拥有这种跨越时代的神器，别说一个倭国，就是把整个天下都翻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传令下去。”
陆准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自由射击。”
“本王要让这片海，成为他们堺港舰队，永远的坟墓。”
“遵命。”
炮声，更加密集了。
每一声炮响，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九鬼嘉隆的心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船，一艘接着一艘地沉没。
看着自己的士兵，成片成片地被炸成血雾。
他引以为傲的舰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
与此同时。
堺港，城内最高的建筑，黄金茶室的顶楼。
须发皆白的今井宗久，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海面。
他的身边，站着会合众其他的豪商。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轻松和惬意。
“呵，九鬼这家伙，手脚倒是利索。”
一个体态肥胖的商人端着酒杯，脸上的肥肉笑得挤在一起。
“听这动静，怕是已经快打扫完了吧？”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舰队。一群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穷鬼，也敢来捋我们堺港的虎须？”
“说的是！等九鬼大人凯旋，必须办一场最盛大的庆功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而张扬，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唯有今井宗久，一言不发。
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视线从未离开过远方的海平面。
不对劲……
这炮声，未免也太密集了些。
密集得，根本不像是堺港舰队的手笔。倒像是……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一个负责瞭望的仆人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他指着外面，一口气没喘上来，脸憋得通红。
“九鬼大人的舰队……舰队它……”
今井宗久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起身，一把抢过仆人怀里的南蛮单筒望远镜。
当那片海域的景象清晰地映入眼帘时。
“哐当。”
他手中的青瓷茶杯摔落在地，跌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华贵的裤裙，他却毫无知觉，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他嘴唇翕动，喉咙里像是堵了一把滚烫的沙子，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那哪里是海战。
那分明就是一场……屠杀。
“宗久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是啊，到底看到什么了，脸都白了。”
身后的豪商们终于感觉到了事情不对，七手八脚地围了上来，有人眼疾手快地捡起了地上的望远镜。
下一秒。
整个茶室，落针可闻。
紧接着，便是一个商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船！我那艘刚从南蛮买回来的三桅福船！没了！炸了！”
“天照大神啊！那是什么鬼东西！我们的安宅船怎么跟纸糊的一样！”
“还击啊！冲上去跟他们拼了啊！九鬼嘉隆在干什么！”
“魔鬼！那是魔鬼的武器！”
方才的得意与自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海面上。
九鬼嘉隆的旗舰已然千疮百孔，正在无可挽回地沉向海底。
他浑身是血，站在不断倾斜的甲板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绝望的石像。
突然。
“快看！那是什么？”一个商人颤抖着手指着远方。
所有人的望远镜都齐刷刷地对了过去。
只见对面那支钢铁舰队中，一艘形制奇特的小船忽然脱离了主阵。
它没有开炮，只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海面上拉出一条笔直的白线，目标明确地冲向正在沉没的九鬼嘉隆旗舰。
“它……它要干什么？”
“不开炮，就这么直冲冲地过来？”
“难道是想……活捉九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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