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红毛鬼
夜。
曾经歌舞升平的将军府，此刻已是陆准的临时行宫。
庭院里火把烧得旺，一队队甲胄鲜明的虎贲军往来巡逻，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碎了府邸最后一丝靡靡之音，只剩下冰冷的铁血肃杀。
书房内。
陆准靠在用整张虎皮铺就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空气中，前主人留下的檀香，混着怎么也散不去的血腥气，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九爷。”
福宁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身影。
正是从皇居里带出来的那对姑侄。
她们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衣服，虽然依旧掩盖不住那出众的容貌，但脸上那份惊恐和不安，却让她们的美打了折扣。
陆准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都出去。”
声音很平淡，却无人敢质疑。
“是。”
福宁与两名虎贲军士卒躬身退出，偌大的书房门被轻轻带上。
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像是铡刀落下的前兆，断绝了她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书房内，只剩下陆准和那对姑侄。
烛火摇曳，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拉扯变形，宛如鬼魅。
那名叫橘舞的少女，死死抓着姑姑的衣角，单薄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牙齿都在打颤。
橘清子却强迫自己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的味道呛得她肺腑生疼，却也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她和侄女的命，就在眼前这个白发男人的一念之间。
一个看起来，甚至比自己侄女大不了几岁的男人。
陆准终于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没有半分情绪，却比任何凶神恶煞的目光都让人心头发寒。
他看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件物品。
“你们，叫什么？”
橘清子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头颅深深低下。
“回大人，妾身橘清子。”
她顿了顿，将身旁抖得更厉害的侄女也拉着跪下。
“这是侄女，橘舞。”
“橘？”
陆准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玩味，“不错的姓氏。本王记得，你们的祖上，曾是这平安京显赫一时的大名。”
橘清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以为她们只是皇居中不起眼的两个女人，没想到这个男人连她们的底细都查得一清二楚。
恐惧，如水银泻地，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
“都……都是过眼云烟了。”她的声音干涩无比，“如今，我们只是戴罪之身的阶下囚。”
“阶下囚？”
陆准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他从虎皮大椅上站起，踱步至橘清子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既然知道自己是阶下囚，就该有阶下囚的觉悟。”
他伸出手，精准地捏住橘清子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告诉本王，你们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用处。”
屈辱感在橘清子眼中一闪而过，旋即被她死死压下。
现在不是清高的时候。
她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字句清晰。
“大人，妾身出身大名之家，自幼耳濡目染，于算缗、理账、经营产业之道，略通一二。或可为大人分忧。”
说完，她轻轻按了一下身旁抖成筛糠的侄女。
“侄女橘舞，于歌舞音律上，尚有几分薄技，或可为大人解乏。”
“我们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只求大人能饶我们一命。”
“哦？”
陆准松开了手。
“本王身边，不养闲人，更不养蠢人。”
陆准的声音恢复了淡漠，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从今天起，你们就留在本王身边当个侍女。是做个有用的侍女，还是做具无用的尸体，你们自己选。”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橘清子如蒙大赦，紧绷的脊背终于垮了下来，连忙拉着还没回过神的侄女，重重磕下一个头。
额头与冰凉坚硬的木地板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疼痛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活下来了。
就在此时，书房门被叩响。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而有力，不带半点犹豫。
“王爷。”
赵尔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富察将军和苗勇大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
门被一把推开，一股浓烈的风尘与新鲜的血腥气混着汗味涌了进来，瞬间冲散了书房内压抑的死寂。
富察克齐和苗勇二人大步而入，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暗红血迹，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与亢奋交织的神情。
“王爷！”
二人单膝跪地，甲叶碰撞，发出“哐啷”一声巨响，声如洪钟
“启禀王爷，平安京已尽在掌握！”富察克齐抢先说道，“城中所有贵族府邸均已查抄，缴获黄金三十万两，白银五百万两！另有珠宝古玩、绫罗绸缎，堆满了三个仓库！”
苗勇紧接着补充：“按照您的吩咐，城内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共计七万八千三百二十一人，已全部集中看管，随时可以押往矿场！”
“其余妇孺，亦已登记在册，不日便可送往辽东。”
“很好。”
陆准满意地点了点头。
短短十天的时间，就将一座拥有数十万人口的都城，梳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这效率，让他很是满意。
“辛苦了。”
他看着两人，说道，“从今天起，这片岛屿，就暂时交给你们二人，共同管理。”
“富察克齐，你负责军事，镇压一切敢于反抗的势力。”
“苗勇，你负责民政，组织那些倭人，给本王好好地挖矿。”
“记住，本王要的，不只是金矿银矿。”
“所有的矿产，铜矿，铁矿，硫磺矿，一个都不能少。”
“本王要将这片土地，彻底榨干。”
富察克齐和苗勇闻言，心中都是一凛。
他们知道，王爷这是要，将整个倭国，都变成辽东的，资源供应地。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属下，遵命。”
两人齐声应道，眼中充满了狂热。
能追随这样一位雄主，建功立业，是他们毕生的荣幸。
就在这时。
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惶恐。
“王……王爷。”
“不好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地喊道。
“辽东，八百里加急。”
“钱谭大人，派人传来密信。”
陆准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福宁连忙上前，从传令兵的手中，接过那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呈了上来。
陆准撕开信封，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那双原本平静的眸子里，燃起了两团，冰冷的火焰。
赵尔炎等人，看到陆准的表情，心头都是猛地一跳。
他们还从未见过，王爷露出过，如此凝重的神色。
“王爷，出什么事了？”
赵尔炎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准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那封信，缓缓地，递了过去。
赵尔炎接过，定睛一看。
信上的内容，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但那一行字，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他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龙江行省，黑河沿岸。”
“发现，红毛军队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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