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完颜猛投诚

黎明，刺破了阴沉的云层。

第一缕阳光，照进了鹰愁谷。

也照亮了这片恍如修罗场的焦土。

一夜的厮杀声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者压抑的呻吟，和女人绝望的抽泣。

谷内的积雪，被血水、马粪和灰烬搅和在一起，变成了肮脏的黑红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臊气。

到处都是被撕裂的帐篷，折断的兵器，还有扭曲变形的尸体。

自己人的尸体。

完颜猛站在尸山血海的正中央，浑身浴血，铠甲的缝隙里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血珠。

他赢了。

他的二哥，他的四弟，还有几个最有威胁的叔伯，此刻都成了他脚下冰冷的尸骸。

他用一个晚上，完成了他父亲一辈子都没能完成的整合。

从今往后，完颜部，只有一个声音。

他的声音。

可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他抬起头，疲惫地望向不远处，那片泾渭分明的区域。

那些汉人。

那些魔鬼。

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一整夜，像是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野兽互殴。

他们冷漠的眼神，比长白山顶终年不化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完颜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很清楚，真正的考验，现在才算开始。

他深吸了一口混着血腥味的冷气，扔掉了手里卷了刃的弯刀，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在一众亲信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扯了扯身上破碎的铠甲，朝着陆准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走得很慢，很沉。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幸存的完颜部族人的心尖上。

陆准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

身前的篝火早已燃尽，只剩下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

他一夜未睡，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精神却出奇的好。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看着那个正在向自己走来的，新的女真首领。

完颜猛，在距离陆准还有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一名亲信，立刻将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用一个破布包着，颤抖地递了上来。

是他哥哥和叔伯们的。

完颜猛接过人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伟大的辽王！”

他的声音嘶哑，却拼尽了全力，在清冷的谷中回荡。

“勾结外寇、意图分裂辽东的叛徒，已经全部伏诛！”

“我，完颜猛，愿带领完颜部上下三千七百户，向您，向伟大的辽王，献上我们永世的忠诚！”

“恳请王爷，收留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辞严。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不是篡位者，而是拨乱反正的英雄。

仿佛这场血腥的内斗，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向陆准，献上一份干干净净的投名状。

张虎在一旁听得直撇嘴。

“他娘的，真能掰扯。”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小声嘀咕。

“脸皮比咱辽东的城墙拐角还厚。”

陆准笑了。

他就喜欢和这种聪明人打交道。

因为和聪明人说话，省力气。

他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去扶完颜猛，而是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去看那些人头，而是弯下腰，伸手捏住完颜猛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你是个聪明人。”

陆准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叙旧。

“本王，就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说罢，他才松开手，将完颜猛扶了起来。

完颜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刚要开口感谢。

“但是。”

陆准话锋一转。

“本王有三个条件。”

完颜猛的心，又被这两个字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请讲。”

“第一。”

陆准伸出一根手指。

“从今天起，长白山，再没有什么完颜部。”

“只有一个名字，辽东，建州卫。”

“你，完颜猛，就是建州卫第一任指挥使。官居三品，归我辽王府直辖。”

完颜猛的身体，猛地一震。

建州卫。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不是简单的臣服，这是彻底的吞并和改编。

他们将不再是纵横山林的部落，而是大雍王朝，辽王麾下的一支，正规军。

这对视朝廷为仇寇的女真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可对他完颜猛来说，这却是一道护身符。

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坐稳这个位置，弹压所有不服者的护身符。

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遵命！”

“第二。”

陆准伸出第二根手指。

“交出所有与高丽人来往的文书、信件，还有那个躲在你们营地里的高丽使者。”

“本王，要拿着这些东西，去跟高丽王，好好讨一笔债。”

“没问题！”

这个条件，完颜猛答应得毫不犹豫。

死道友不死贫道，高丽人，本来就是用来卖的。

“第三。”

陆准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从建州卫中，挑选三千名最精锐的勇士，由你亲自统领，改编为辽东第一骑兵军。”

“他们的装备、粮饷，由我辽王府全权供给。”

“至于你……”

陆准顿了顿，看着完颜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那个刚满七岁的儿子，叫完颜康，对吧？”

完颜猛的脸色，瞬间一片煞白。

陆准却像是没看见，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本王很喜欢那个孩子，听闻他聪慧过人。想接他去辽东城，读读书，学学我们汉人的礼仪文化。”

“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送子为质。

这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一招。

完颜猛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看着陆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决绝。

“能……能得到王爷的亲自教诲，是那小子的福分。”

“我……替他，谢过王爷。”

“很好。”

陆准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望着山谷外那片更加广袤的，被冰雪覆盖的土地。

“张虎。”

“末将在！”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整编部队！”

“把我们的龙旗，插到鹰愁谷的每一个角落！”

张虎兴奋地领命而去。

陆准的声音，在清晨的寒风中，传得很远，很远。

他看着那些被缴了械，或恐惧，或麻木的女真人，目光深邃。

“三天后。”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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