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绿澜姑娘
饭后，白语晖倚在窗边，俯望清苑州最热闹的一条街。各式铺子门前挂的幡子迎风飞舞，宾客络绎不绝，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粽叶的妇女特别多，人流如织。
忽然，数位衣着艳丽的女子横冲直撞，碰翻了好些摊子，摊主们正要骂骂咧咧，一对上女子们漂亮的脸，便笑着自认倒霉了。
领头的那位女子葱绿抹胸长裙配一件织锦紫纱，身姿婀娜，白语晖好像在哪见过她，一时想不起来，便把宝娟和宝荣唤到窗边，让她们仔细辨认。
“夫人，那不就是绿澜姑娘么？”宝娟惊诧地讲道。
绿澜！
连这身搭配的衣裳都没变，没错，就是绿澜！
宝荣挠头问：“绿澜姑娘不知在哪高就，到底是花魁，大白天的不好生歇着，骑马撞翻了那么多人的摊子，什么事这么急呢？”
敞眼一看绿澜骑马的姿势，优美又豪放，显然是骑马好手！白语晖禁不住对看似柔弱的绿澜刮目相看，喃喃道：“绿澜姑娘也出京了……”
“夫人，绿澜姑娘那伙人下马了！”
她们已骑到了这条街的拐角，全部下马进了一家铺子，可惜，铺子的招牌看不清楚。不过，很快就有平民打扮的男人扛着一麻袋沉重的东西放在牛车上，也有男人挑着一箩筐东西出了铺子。
白语晖盯着挑担的男人看，正巧走过楼下，是两箩筐已舂好的白花花大米！“如此说来，绿澜姑娘也是去买米。”
“夫人，绿澜姑娘以色事人，出来买胭脂水粉或衣裳首饰还说得过去，何须管买米这样的杂事？”宝荣发问。
白语晖也觉得不对劲，想亲自带着两个丫鬟一起去见绿澜姑娘这个熟人，又怕徐怀策回来没看到她人，反惹出许多事来。
正想着，她便见一伙计领着雇来的多辆马车过马路，再一字排开在米铺门口，立时便有伙计们各扛一个麻袋丢进马车里，忙得热火朝天。
蹊跷，忒蹊跷了！
一则绿澜姑娘十指不沾洋葱水，只管风花雪月的事，何须亲自来买米？二则马车有五辆，能装多少石米不得而知，但显然买得极其多，买去给谁吃？三则京城更为富庶，若要买大量的米，拿钱叫米行调货即可，何须舍近求远，跑到保定府下辖的清苑州来买？
白语晖左思右想，得出一个结论：绿澜姑娘之所以这般大费周折，一是存放这些米的粮仓就在清苑州，二是想掩人耳目，悄悄行事！
绿澜买米，跟鞑子从刘忠柏那买东西如出一辙，莫非绿澜也是鞑子？
白语晖有些心慌，但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因为绿澜是典型的中原美女，与游牧民族深眼窝、高颧骨的特征不符。
既然绿澜不是鞑子，那她是鞑子在京城里的内应？她与太监们周旋着，在床笫之欢时，偷偷套问皇宫里的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回来了。”徐怀策叩门道。
宝娟飞快地前去开门，便跟宝荣一起离开了。
徐怀策带上门，走到白语晖身边，“街上都是些黎民百姓，没什么好看的，怎不多睡会儿？”
“我睡了整整一上午，哪里还睡得着？”白语晖以反问代答，指着远处的米行道：“我盯着那伙买米的姑娘们看了很久，越看她们越不简单。”
“我来的路上，也看见了她们。”
“那你认得绿澜姑娘么？”
“认得。”
绿澜曾说过最会服侍太监，徐怀策说认得她，便是被她服侍过？
白语晖想举报奸细的心被吃醋代替，“好你个徐怀策，上上下下都说你身心洁净，从不在外拈花惹草，原来都是骗人的鬼话！先头你常夜里进宫，看在你帮白家摆平出资建畅春园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没想到你还认得绿澜，她模样身段还有啥的都在我之上，我样样不如她，你还娶我作甚？”
劈头盖脸一顿骂，徐怀策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她吃醋的样子可爱，便勾起她的下巴，逗道：“白姑娘，你以为我跟绿澜姑娘是在床上认识的？”
说得这么直白，还要不要脸了？
白语晖把头一偏，犟声道：“我管你们怎么认识的，又不关我的事。”
“若不关你的事，你又何苦发火说我骗了你？”徐怀策怕她再生气，将她搂进怀里，双手紧紧地箍住她的后背，轻声道：“谭庸曾想把她献给我，我没看上。后来听说宫里几个大太监为她争风吃醋，闹出了不少笑话，是以才对她印象深刻。”
“你真没碰过她？不许骗我！不然我就把你的肩膀给要穿！”
徐怀策见识过她咬人的功力，苦笑道：“我何时骗过你？再说了，她再风情万种，也不及你天真可人。”
天真……天真也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
白语晖正要辩解，徐怀策忽地松开怀抱，扯着她靠近窗边，“快看，她们走了。”
以绿澜为首的那一拨女子全部上了马，盯着那些马车调转好了方向，便策马离去。一辆辆马车在马路上压出重重的车辙，黄尘飞扬。
“还不快去跟着？”白语晖焦急地提醒。
徐怀策单手扶着窗棂，不紧不慢地说：“我早已暗中布置了人马，你不必担心。”
白语晖惆怅地问：“若是绿澜姑娘也是鞑子，该怎么办？”
“鞑子也分好坏，好鞑子便可以视作大耀子民，坏鞑子看要坏到什么程度了。”
她追问：“那你说绿澜姑娘是好是坏？”
“我掌握的消息还不够多，不好轻易下结论。”徐怀策措辞严谨地回道。
白语晖走到四方桌旁，坐在条凳上，双手托腮，魂不守舍。
徐怀策在旁坐下，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白姑娘，你为何事发愁？”
白语晖开口答道：“昨晚你说出城立功，我还对立什么功一无所知。刚才看到绿澜买米，才知道是为着鞑子的事。我原以为在朝廷的地盘上，没什么好怕的，可现在看来，鞑子早就在各方安插了人手，做好了完全准备，想将鞑子们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正因我晓得你是爱琢磨的性子，怕你思虑过度，才不告诉你。现今被你参悟，也瞒不住你了。虽说你认识我的时间仅两个月，但我自有妙计应对，绝非说说而已。”徐怀策极有把握地拍着胸脯。
看他还能谈笑风生，大有“一切不出我所料”的风范，白语晖担心也没用，便舒了一口气，随口问：“钟尚怎么没来？”
“我安排他去办事了。”
白语晖对人手短缺有些不满，埋怨道：“徐掌印，你坐阵司礼监，号令东厂，有的是人能为你所用，怎就只调出钟尚一个人来？像我有些事要派人打听，都不知派谁去才好。”
“白姑娘，人心隔肚皮，我宁愿只用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也不愿用一百个墙头草。钟尚对我矢忠不二，堪得重用。”徐怀策解释完，又摸着她的手问：“你想打听什么？”
“今天刘伯见到鞑子了么？”
徐怀策颔首答道：“我将从府里带来的那些上等动物皮毛拿给了刘伯，叫他摆到铺子里卖，看能不能引鞑子出来。果不其然，鞑子挑了午时没甚客人的时候进店，全部买走了。”
“那你有没有摸清楚鞑子老巢在哪？”
徐怀策摇了摇头。
白语晖极为失望，惋惜地道：“天赐良机，你竟没抓住！倘若人手不够，从本地借调些精兵良将也是好的，没的叫鞑子像泥鳅一样钻走了。”
“鞑子是泥鳅，那我就是夜鹰，即便他四处逃窜，我也能抓住他。”
白语晖听出似有转机，便问：“徐掌印，你的意思是让鞑子先蹦跶一会儿？”
“没错，还要静观其变。”
她终于懂得他的弦外之音：鞑子在大耀王朝安插了不少人，定会趁着没开始打仗前，联络所有内应做好外圈准备。他暗中观察鞑子联络过的人，再各个击破，最终犁庭扫穴，把鞑子打个落花流水！
“徐掌印，你天天有的忙，我整天关在客栈里，就跟关在笼里的鸟儿似的，好不自由。”
徐怀策揉捏着她的手，“临近端午，外面乱得很，即便丫鬟们陪着你，也不许出去玩。现在我有时间，带你去有“不到大慈阁，何曾到保定”之说的大慈阁去转转？”
“大慈阁，听起来像寺庙？”
“没错，是保定有名的寺庙。”
“除了烧香拜佛吃斋饭老三样，还有什么好玩的？”白语晖没甚兴趣。
徐怀策再劝：“大慈阁有八景，斋饭和糕点曾是御用膳食，难道你不想看看御膳什么样的，尝尝什么滋味？”
白语晖两世为人，什么样的吃食都尝过，唯有御膳既没见过，也没吃过。如今有不必面圣便能吃御膳的机会，不吃白不吃！
“行，咱们走，晚上在那吃了斋饭再回来。”她应道。
“那里香火鼎盛，怕人多眼杂，还是换成荆钗布裙为好，免得遭人惦记。”
白语晖的衣裳什么颜色样式的都有，唯独找不到寻常妇人穿的荆钗布裙，为难地说：“我带来的就这些华丽颜色的，去不成了？”
徐怀策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身粉红缎面圆领褙子和白色挑线裙子，“换上。”
“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https://www.24kkxs.cc/book/4055/4055894/11111076.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