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两情相悦
五月初五,端午节。
天还没亮,白语晖翻了个身,隐隐觉得身边没人,便睁开眼看,只见数支白烛并点汇聚成柔和的光,徐怀策坐在桌边,五彩丝线在他灵活的手里翻转,不禁看呆了。
在她怔忪间,他倏地扭头,正对上她朦朦胧胧却又饱含欣赏与崇拜的双眼,便抿唇一笑,“怎么醒了?”
白语晖不好意思明说,只道:“昨晚喝多了汤,要起夜。”
在督主府时,哪怕房里有每日一换新的恭桶,她也不用,宁愿走去茅房,现在客栈房里没有恭桶,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下了楼梯再去后院茅房,他不放心她独自前去,便道:“那我陪你去。”
在他面前,她自有矜持,哪能心安理得地上茅房?况且,她本就是说假话,便趿拉着绣花鞋,走到桌边,“时辰尚早,你不睡觉,这是弄什么?”
“给你编蛋兜。”
“蛋兜?”白语晖只在小时候会把蛋兜挂在脖子前,比谁的蛋兜好看装的蛋多,现在已嫁作人妇,乍一听像是很久远的物什。
徐怀策误以为她不晓得什么是蛋兜,回道:“蛋兜是用来装蛋的。”
“这个我晓得,只是你我都不是小孩,要什么蛋兜呢?”
这便是嫌蛋兜忒幼稚了。
徐怀策微有些失望,解释道:“蛋兜有兜住福气的寓意,我想把福气挂在你身上,让你一生都能逢凶化吉平安吉康。”
一个不起眼的蛋兜,里面包含的情谊,就跟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一个理,叫白语晖甚是感动。她吸了吸鼻子,坐在杌子上,“那你教我,我给宝荣、宝娟还有钟尚都编一个,顺便也送一个给你。”
徐怀策被她排在下人们后头,令他有两分不悦,可瞧见她垂首的酡红,才知下人们都是托词,只是想学了编蛋兜给他。
“拿六根线绳,像这样……”徐怀策一边编五彩丝线,一边指点道。
五彩丝线在他手里左右上下翻舞着渐成雏形,白语晖却无从下手,捏着五彩线绳不知如何是好。
徐怀策放下已编好的蛋兜,将杌子挪到她身旁,倾着半边身子,将她的一双手抓着,“我手把手教你一回,包教包会。”
白语晖那一双素手被他的温暖手掌包裹着,他的气息喷洒在耳后,搅乱了她的春心,只得咬紧牙关勒令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好好学编蛋兜。
“先打个结,再分成股,跟编辫子一样……”
徐怀策嗅着她的发香,几乎是把她圈在怀里,机会难得,他故意编得很慢,话语拖得低沉悦耳。
白语晖无比后悔跟着他学编蛋兜,导致自己成了他的怀中人而不得动弹,身子僵硬无比,浑身却烫得吓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透气,并离他远点儿,免得受他蛊惑,可又怕被他瞧出来自己想入非非,只得继续当乖学生。
渐渐的,她手上的一层薄汗,被徐怀策察觉到,便弯下腰问:“白姑娘,你很热么?”
白语晖咬着下唇道:“那你去开窗。”
“已经入夏了,外头蚊子多,不宜开窗,我倒有个好主意。”
白语晖以为他会孟浪地提出替她脱衣裳,双手准备交叠于胸前,却被他抢先一步抓着手腕,按在了他的右脸上。
他的脸近在咫尺,的确是冰冰凉凉的,没有任何疙瘩,光滑如酪,不知是太监皮肤好,还是背地里下了大功夫保养这张脸。
接着,徐怀策又将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左脸上,由着她捧着自己的这张脸,褪下那一双抓她手腕的手,移到了她的腰上。
白语晖不敢与他对视,把目光挪到他身后的床幔上,自嘲道:“徐掌印的脸,堪比夏日的酥山,实在是一绝。”
“既然我的脸是一绝,你怎不敢看?”
徐怀策的话明里看似挑衅,实则是调戏,只看她有没有胆量回应。
白语晖想看又不敢看,眼神躲躲闪闪的,忽地腰身一紧被迫抬头,免得额头磕到他的下巴。
那一瞬间,两人的视线撞上了,像飞蛾扑上了火,哪怕要承担着化为灰烬的后果,却让人奋不顾身。
徐怀策的喉咙动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凑近她。她明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腰被他搂着,只得受他一吻。
不料,他碰到了桌上那一簸箕五彩线绳,在他俯身去亲人时,便往下掉。
白语晖眼见着他可能被砸到,便往后倒,连带着他也往前俯身,簸箕砸到了他的腰,刹那间的疼,叫他倒抽一口凉气。慌乱之间,她没坐稳,滑下了杌子,他担心她摔伤,便自己先摔了下去,将她一个翻身直接跨坐到自己身上。
反应迅疾的徐怀策,成了白语晖的地垫,这叫她有些羞恼,赶紧起身将他扶起来,“徐掌印,你还好么?”
“没事。”徐怀策撑坐起来,“还学编蛋兜么?”
“不学了。”
白语晖看着撒了一地的五彩丝线,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把抓进簸箕里,他也跟着捡五彩丝线。
仅剩下最后一撮五彩线绳时,她先下手抓了,他也立刻去拿,好巧不巧地握住了她的手。
白语晖一怔,抬眼看他。
徐怀策并未移开手,坦荡地问:“白姑娘,咱们算两情相悦么?”
白语晖像个害羞的小媳妇,闷不吭声。
徐怀策不再追问,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架子床,先让她进去里侧睡,再躺下,轻声问:“你还睡么?”
“睡意全无,起来又嫌早,该如何是好?”白语晖有些惆怅。
“那咱们聊聊。”
徐怀策侧卧着,面对着她,要求道:“聊天得拿出诚意来,你也得看着我。”
白语晖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在她翻身之际,他迅速伸出左臂,给她当枕头。她也乐得有个能取暖能解闷的枕头,便乖乖地枕着。
“这几天没鞑子的消息,怎么你也不问?”徐怀策用空出来的右手,刮了刮她小巧可爱的鼻子。
白语晖答道:“你放了那么多牛马出去钓鞑子,这几天都陪我闲逛玩乐,只字不提鞑子的事,想来是还没到收钩的时候,我又何必多问?”
“你倒聪明。”徐怀策柔和地笑了。
白语晖寻思了一会子,开口问:“平时你们在宫里怎么过端午节?好不好玩?”
“从五月初一到十三,宫里所有人都穿着应景的五毒艾虎补子吉服,端午这天,各处宫门口要放艾叶菖蒲,门上悬天师天仙降服五毒的挂画,饮雄黄酒、浴兰、踏青等,一如民间习俗。”徐怀策摸着她的头发,柔声答道。
“原来宫里过端午节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应景吉服有些说头罢了。”
徐怀策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若说无趣,倒也有一样是有趣的。端午节这天,上至九五至尊,下至宫女内侍,只吃粽子。开席之前,还要玩一个叫射粽的游戏。”
射粽!
白语晖眸中闪过一丝兴致,“顾名思义,摆上一堆粽子,谁射中了就能吃?”
“白姑娘一猜就中,真聪明。”
“倘若在督主府玩射粽的游戏,不知那六位姑娘里哪个能拔得头筹?”白语晖一抹轻笑地边想边道。
徐怀策嘴角掠过一丝不悦,“好端端的,提她们做什么?”
“行,不提她们,那你说玉洲姑娘去守皇陵,过得好不好?”白语晖好奇地问。
徐怀策不想多说,“无所谓什么好不好,那是她咎由自取。”
“徐掌印,不怕你笑话,我实在想不通皇陵那儿有那么多守卫,附近还有陵户,要宫女去做什么呢?”白语晖认真地问。
徐怀策怕扫了她的兴致,便郑重答道:“守皇陵的宫女,讲究事死如事生,梳洗更衣一日三餐都要照常弄的,不能含糊,平时还要哭灵和跳舞。起初可能不太适应,日子久了,比在宫里过得舒坦。至于那些守卫,由皇帝调遣,朝廷海晏河清时当皇陵守卫,一旦开战,便能上阵杀敌。”
白语晖听得兴起,又问:“听说先帝设计皇陵时,预留了许多妃子和内侍的陵寝。像你掌管司礼监和东厂,百年之后,也能葬于皇陵,这是何等荣耀?”
“那份荣耀,不要也罢。”徐怀策叹道。
“皇陵不易被盗,可世世代代留存下去,一旦后世子孙发现了你的陵寝,你不就流芳百世了?”
“生前为王公贵胄们效力,死了还要服侍他们,岂不是生生世世为奴?再者,我早已命人暗中寻找风水宝地,咱们死后合葬在一块,背靠青山,面向大河。”
死后合葬的事都考虑到了!
这个男人城府之深,简直叫人惊喜中又后背发凉!
过了一会儿,徐怀策问:“怎么不说话了?”
“徐掌印,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她讲不出生同眠死同穴这样违心的话。
这个不解风情的姑娘,真叫徐怀策没办法,只道:“白姑娘,你若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我会很高兴。”
“我都陪你来河北了,还没花心思在你身上?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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