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遭洗劫(一)
白语妍与家丁小厮们斗智斗勇,一路颠簸费了许多银子才找到这家客栈来,八面玲珑的督主姐夫非但没有一句嘘寒问暖的话,反倒怪她打扮得太过,简直不异于杀人诛心!她气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还嘴,低头生闷气。
徐怀策和白语晖都没理这个拿张做乔的妹妹,叙了些闲话,直到钟尚前来叩门,他才匆匆离去。
宝荣和宝娟打了热水来准备伺候白语晖沐浴更衣,忽见白语妍,正欲开口问安。
“热水送来得正合适,我好洗个热水澡,你们再去后厨吩咐一句,做一桌招牌菜送来。我估摸着等我洗好了,那些菜也该上了,正好神清气爽地吃顿饭。”白语妍毫不见外地使唤着丫鬟。
宝娟不想得罪人,便答道:“妍姑娘,这盆热水是给夫人打的,您要热水沐浴倒也容易,我再去打便是。只是时辰已晚,早见着庖厨回家了,也不知店小二会不会煮碗面送来。”
“一碗面有什么吃头,我才不吃!说来说去,不就是银子的事,你跟掌柜的说我出两倍的银子,只管做招牌菜来!”
大晚上的,还想吃一桌招牌菜!
白语晖刮了一眼,不客气地反驳:“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还不晓得外头的艰难。这都戌正了,庖厨早就安置了,上夜的店小二能给你煮碗面送来就很不错,总不能为着你几两银子便叫人不得安生。”
“晖姐姐,我从小就不爱吃面,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白送我也吃不下,咱们有的是银子,多花点银子吃顿好的,怎么就不行呢?再说了,开客栈不就是为了挣钱,我多出银子还不行?”
白语晖总觉得自己有钱任性,现在跟白语妍一比,简直太通情达理了!
她也懒得多说,只道:“随你怎么都行,就怕这是家黑店,你露了财,被掌柜和伙计们或其他住客惦记上,失财事小,失身事大。”
随口说出的一句劝告,白语妍并不放在心上,哪知一语成谶!
按照白语妍的吩咐,宝荣和宝娟跑上跑下,一会儿打热水,一会儿端菜,一会儿送饭,直折腾到子时末才歇下。
上夜的两个店小二也累得够呛,在大堂里同坐一张条凳,一起发牢骚。
“好些日子没这样累过,就是端午节那天满客,咱们也睡了个囫囵觉,刚才跑来跑去实在是累得够呛。”
“我去上菜的时候,虽没能进天字一号房,却也瞧见两住客都是女的,打扮不俗,是不差钱的主儿,才会挑三拣四,一下子说这个菜咸了,一下子说那个菜淡了,一下子又说看着没食欲。咱们又不是真正的庖厨,能做出一桌招牌菜凑数就很不错,嫌这嫌那的,实在是烦得很。”
掌柜用戥子成了刚收的足数十八两银子分文不少,笑眯眯地从钱匣子里挑出两枚碎银,“你俩也别满腹怨气了,适才那位客人出手大方,这是给你们的赏钱。我瞧着她们一连住了多日,不会那么快走,你们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伺候她们,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伙计接了碎银,眉开眼笑地道了谢。
此时,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走进大堂,望着大堂里的条凳皆倒扣在八仙桌上,晓得是早已打了烊。
店小二将手巾搭在肩上,笑脸迎上去,“客官,您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来几间上房。”为首的男人满脸络腮胡子,十分劲悍。
“客官,端午刚过,上房全部住满了人,倒是玄字剩了几号房。劳烦您算算要几间房,我好找掌柜的问问有没有这么多。”
“我们一共九人,有三间就要三间,有四间就要四间,不拘着一人或两人一间,好歹挤着凑合一夜,明早好上路。”
于是,九人要了四间房,由两位店小二领着去房里安置。
忙完后,两伙计又坐在大堂里抱怨事多。
“今晚上是见鬼了还是咋的,人一波波的来,净是些破事,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我这哈欠打个不停,还怕有人来,都不敢打盹了。”
“给女住客做一桌招牌菜,费时费力却也捞到了好处,这帮大老爷们,去后院冲了个冷水澡就回房睡了,没要一点吃的,捞不到一点油水,才气人呢。”
“天底下女人出门的日子少,像天字一号房女住客出手大方的少之又少,咱们碰上一回就稍高香了,还想每个客人都那么样貌美如花又慷慨?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玄字三号房靠近大堂,两伙计说话声音不小,全都落入了他们的耳朵里,同住的三人合衣起身,去往头子的房里。
“老大,咱们从五月开初到今天,统共只进了一千两银子,均分下来,还不够打发个叫花子的。适才我们听那两嘴碎的伙计说,天字一号房住的是腰缠万贯的美娇娘,出手极为阔绰,若是得手,既能抱得美人归,还能捞到万贯家财,机不可失啊。”
头子一听便极为动心,当下打发两个人去天字一号房探探风,并跟剩下的人商量进房取物的法子。
不多时,那两个探风的人来回话:“老大,天字一号房外有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长得凶神恶煞的,还叱问我们去作甚,吓得我们以尿急走错路为由跑了。依我们看,那个男人是个硬茬子,定是武功高强护着房里的女主人,咱们怕是难以下手。”
“此言差矣!”头子浓眉高挑,捻着络腮胡须道:“女主人请得起武功高强的护卫,说明家世显赫又不差钱,放着一块这么好的肥肉不吃,那不是傻子么?”
“老大高明!”众人齐声夸道。
络腮胡头子想了又想,制定了与往日不同的计策,“咱们九人,每三人一拨,正好分成三拨人。一拨人正面去挑衅那个黑衣护卫,务必要将他引得越远越好;另一拨人点了迷香再进房找值钱的东西,并把美娇娘一并抱出来;剩下的一拨人将财物和美娇娘装上马车,伺机逃走,一路上留下生石灰撒的十字记号,你们循着记号找过来,汇合后再一起回乡。”
计议已定,络腮胡头子将三拨人分好后,趁着大家换夜行衣的空当,再次强调每拨人的任务,并叮嘱道:“大家见好就收,不宜久留。”
空旷无人的街上,打更的更夫一边敲着梆子,一边喊道:“丑时四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钟尚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客栈过道里点的火盆,想起才来过两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有些担心今晚会遭人暗算。
他正想着,忽听楼梯被踩得嘎吱作响,步调杂乱,显然是有好几人。难道他们去而复返?
钟尚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楼梯口,眼见烛光照出三个人影,打头阵的那一个正要迈上最后一步台阶时,他手中的三枚银针便蓄势待发。
在那人走上楼梯口时,猝不及防的三根银针射中他的腹部,当即吃痛跪倒在地,爬不起来。
另外两个黑衣人,一个手持双刀,一个手拿利剑,以势如破竹之势冲向形单影只的钟尚。
钟尚毫不畏难,立刻抽刀迎敌,三招之内将两人斩于刀下,提防着再来一伙贼人,去听见房里有东碰西撞的声音,有些慌了神,“不好,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钟尚狠狠地一脚踹开了天字第一号房门,只见一黑衣人扛着衣着华丽的白语妍,白语晖尚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两黑衣人用绳索绑住箱笼往窗外送,显然楼下还有同伙接应!
这伙人一看就是惯偷,指不定是某地悬赏捉拿的江洋大盗,钟尚很想立刻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但他深知钱财乃身外之物,当务之急是保督主夫人和那个讨人厌的白家姑娘周全!
与此同时,那伙贼人也闻声扭头,一看来人就一个,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便不放在心上,拿起刀剑一起对付他。
钟尚越战越勇,先砍下一黑衣人的右臂,又刺了另一黑衣人一剑,扛着白语妍的黑衣人吓慌了神慌忙丢了人,趁乱跳了窗。
白语妍砸在地上,疼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正要骂骂咧咧,忽见地上的一滩血迹弄脏了新衣裙,气得直骂人。
白语晖被吵醒,睁眼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黑衣人身负重伤,白语妍捶地骂娘,满地狼藉还有许多血迹,钟尚散发着杀气将窗里的绳索悉数斩断,眼睁睁地看着贼人赶马车逃了也不敢去追。
“钟尚……”白语晖很想问问这是这么回事,头痛欲裂,难以成言。
钟尚闻声回头,“夫人,您没事就好。”
两受伤的黑衣人听见那一句夫人,这才明白刚才抱错了人,衣着华丽的女子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最重要的竟是穿着一袭月白色里衣的女人!
那腹部受伤的黑衣人不甘心受此挫败,趁着她们不备,忽地捡起地上的匕首,扑向床上的白语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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