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掌印太监是个怎样的人
撇开绿澜的身份和营生手段不谈,这般爽朗大气,实在是招人喜欢,惹得白语晖和宝荣主仆二人连连大笑。
“适才我看你们走在街上都愁眉苦脸的,不知发生了啥事,还是要多笑笑为好。”
绿澜会不晓得督主府发生了什么事?
白语晖拿捏不准绿澜是套话还是随口那么一说,便没接茬。
倒是宝荣想着绿澜姑娘是夫人闺阁里认识的人,又如此投缘,也不必瞒着,便把谭庸登堂入室的话讲了。
“原来谭庸当了掌印太监又提督东厂,怪不得连爽了几次约。像昨晚就是他约我来这儿等着的,谁知等了一晚上竟没来,害得我饿了一宿!”绿澜拿起一个手抓羊肉,大口地吃着。
看惯了别人吃饭细嚼慢咽,乍一见绿澜不太文雅但极有食欲的吃相,白语晖也食指大动,尝试各种没吃过的美食,并问:“绿澜姑娘,既是他没来,你何不叫庖厨做点东西吃?哪怕就是一碗面,也比饿肚子强。”
“徐夫人,你有所不知。谭庸他喜欢身子纤细没有一点赘肉的女子,以前他捧过几个粉头,能吃能睡长胖了,便找个由头把人弄去掖庭干苦活,熬不到两三个月就死了。我可不想银子没挣几个,却落得那般下场。”
谭庸喜欢的女人一定要瘦?
白语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不禁有些吃惊,“人长胖了,他别去找就是,怎能那样?”
“大抵太监的心跟我们是不一样的,都格外地狠。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绿澜狠狠地撕咬下满满一口肉。
宝荣夹了一筷子煎糕放在白语晖碗里,接话道:“绿澜姑娘说得没错,老爷也是太监但心地好,就不长命。”
“徐督主他归西了?”
白语晖和宝荣齐点头。
绿澜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得如五雷轰顶,未吃完的手把羊肉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白语晖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把羊肉,搁在桌边上,才道:“他五月二十六一早走的,因是太后寿诞的大日子,便没有声张,绿澜姑娘不晓得也不足为奇。”
“这世上,我敬佩的男人不多,他是其中一个。连他都英年早逝,这世道真是乱了!”绿澜眼眶发红,回忆起往事,“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五年前,谭庸曾想把我的第一次献给徐公子。那时我看他长得相貌堂堂又居于高位,心底是愿意的。可他都没正眼瞧我就叫人把我送走了,还叫我早点从良。”
白语晖曾质问徐怀策怎么认识绿澜的,当时他答的是:“谭庸曾想把她献给我,我没看上。后来听说宫里几个大太监为她争风吃醋,闹出了不少笑话,是以才对她印象深刻。”
两人说的话对上了!
没等白语晖讲话,绿澜便道:“现今谭庸当了掌印太监又提督东厂,别说督主府的人没好日子过,许多人都要跟着倒霉了。我实在搞不懂有徐掌印那样的珠玉在前,皇上怎么会让谭庸上位?皇上到底是眼瞎还是听信了谗言?”
“我也不晓得。”白语晖苦闷地答道。
绿澜斜着上半身凑近白语晖,低声问:“谭庸多次在我面前讲你如何貌美如何有钱,你今儿个穿成这样,便是想躲着他么?”
“夫人何止是想躲着,简直想离他越远越好。只是我们不会武功,也不知道往哪里逃。”宝荣代答道。
“如果你们想逃走,我倒是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绿澜能号令那么多娘子军,绝非等闲之辈,要她运走白家的陪嫁,带她们走绝非难事,但往后躲躲藏藏受制于她,也非好事。
白语晖婉拒道:“绿澜姑娘,多谢你的一番好意。谭庸人财都要,何止是痴心妄想?我不会如他的意,他也对我有几分忌惮,先这么僵持着,等他败下阵来再说。”
“看不出来你一个柔弱女子,性情倒是刚烈。”绿澜赞道。
白语晖无奈地笑了笑,并未接话。
这时,宝荣见街边来了一些青衣皂靴的衙役,忙提醒道:“夫人,外头来了一帮衙役。”
莫不是来贴告示?
白语晖不假思索地站起来走到窗边,将窗屉子推到最大限度,好看清街上的情况。
衙役们各司其职,拎浆糊、扛木梯、拿刷子和拿一沓告示,显是训练有素,到了告示栏便架起梯子,刷了浆糊,再将白纸黑字的告示贴了上去。
奈何告示上的字太小,白语晖看不清楚!
不过,围成一圈看告示的民众们,早已议论开来。
“这告示上说徐怀策因病去世,被加封为宁远侯。”
皇帝赐死了徐怀策,对外公布死讯非但没有一句诋毁的话,反而还追封为宁远侯?
“他死前就是太监里的大拿,死后又追封为侯爷,这等荣耀,往前数两百年也出不了这么个人物。可惜就是死得太早了,好像才三十出头。”
“他哪有三十岁?今年该是二十六岁。不为别的,就是去年他二十五岁寿诞,请全城四十岁以上的人吃面,我带着刚会走路的孙子去了,不光让我乖孙吃饱了,还赏了两个枣泥馅的寿桃,馋的乖孙说年年要吃长寿面和寿桃,哪知寿星公今年的生日竟没命过了。”
“每年重阳节,他提着做好的重阳糕挨家挨户地分发给长寿老人,遇着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默默放下几锭银子,简直是活菩萨!”
“在他没执掌东厂之前,东厂是令人闻风丧胆毛骨悚然的,他上任后,废了许多酷刑,联合三司一起平反了许多冤案,抓了多少贪官酷吏。”
“他不光心系百姓,对自家的夫人也是极好的。就在前几天,二十四还是二十五来着,我还看见他骑着金马来买李婆婆肉饼,李婆婆还笑话他当那么大的官还要亲自来买饼给夫人吃。当时多少人听见了,都说他会疼人。他给了李婆婆十两银子,请大家伙儿免费吃肉饼呢。”
原来,这么多京城百姓都认识徐怀策,也都记着他的好!
白语晖鼻子酸涩不已,一连串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脸颊上。她双手捂住口鼻,不声不响地哭着,任凭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也毫不在意。
宝荣见自家夫人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显是在哭泣,便低声安慰:“夫人,百姓们都夸徐老爷是好人,也是个好官,您别哭了,再多听听关于他的事。”
白语晖怎能不哭呢?
徐怀策死了,不曾设过灵堂,没人来吊唁,更没人送他最后一程,直接变成了一抔灰,甚至连她设的牌位,也被谭庸踩在脚下。
最爱的男人死了,她都不能敞开哭一场,此时听着人们说着他的好,眼泪像天要下雨般止不住地掉落了。
“世上少了这么个好官,也不知谁顶了他的位子?”
“好像是谭庸,原是秉笔太监,如今升任掌印,也算名正言顺。”
“咱们大家晓得的太监无非两个——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林才植和掌印太监徐怀策,如今冒出来个谭庸,也不知他是好是坏?”
“别的不知道,倒是窑子里的女人多是骂他花几个钱就把人往死里折磨,风评坏得很。”
略知内情的人一抖露出谭庸的私事,便有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番子冲入人群里,准确无误地揪出了那人,立即五花大绑押送东厂,并警告众人:“光天化日之下编排督主的不是,小心你们的舌头和项上人头!”
众人皆是脖子一缩,眼睁睁看着人被抓走了,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怕再生事端纷纷散开了。
“东厂原是查听京中衙门官吏所做的不法之事,如今竟成了谭庸的耳报神,长此以往下去,人人自危,官官相护,朝廷将从里烂到外,不消多少年便气数将尽!”绿澜冷悠悠地骂道。
等皇帝任由谭庸一个宦官胡来惹得天怒人怨,便是绿澜跟鞑子们夺取大耀江山之时!
白语晖本是个向往和平的人,如今家人被逼移居岭南,丈夫死不瞑目,她和丫鬟们又被谭庸逼得无路可走,对皇帝和谭庸已满是怨恨,巴不得江山易主!可是,她晓得但凡江山改姓,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黎民百姓——他们刚才还说了许多徐怀策的好话,她怎么舍得这群纯善的人受战火连天颠沛流离之苦?
她的心一团乱麻,早已止住了哭声,但因哭得太久太伤心,仍是不断地打颤。
过了半晌,绿澜忽道:“徐夫人,你信徐掌印就那么死了么?我总觉得他那么聪明,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
“我也不信他这样走了,可……可骨灰……”他的骨灰是钟尚带来的,钟尚还说亲眼看见他喝了鸩酒,总不能是假的。
“就算有骨灰,我也不信他就那么死了。”绿澜一脸坚定地讲道。
但愿他真的没死,而是活在世上某个角落,养伤,蛰伏,东山再起。但是,他被皇帝和朝廷伤透了心,也没跟她当成真夫妻,他还愿进京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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