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得饶人处且饶人
杨春泰第一次进大耀王朝第一豪富之女的闺阁，顿感一股好闻的香味熏得人身心舒畅。房里的摆设十分素净高贵，并非显摆家里有钱故意弄得金碧辉煌似宫殿。仅从房里布置来看，便知大小姐是个秀外慧中气质文雅的好姑娘。
进了房后，他不敢乱看，双手交叠拱手至齐眉处，“大小姐患了眼疾，小人实在不该来叨扰，只因小人还要与她们商量明儿个唱戏的事，还请大小姐谅解。”
“我也保不齐她们来不来，即便要来，也只能来姝颐姑娘一个。”
白语晖刻意模糊地回答，将遮脸的帕子取下，也不管眼睛是否还红肿，都能用眼疾遮掩过去，便把帕子放到一旁，隔着竹帘看瑟瑟发抖的杨春泰。
他浑然不知那些内情，恭敬地追问：“大小姐，恕小人愚钝，想不明白姐妹俩个一起出去的，为何只能回来一个？”
“杨班主，花姝媛是通缉犯人，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在外头待这么久，差点被抓去坐牢了！”
杨春泰倒吸一口凉气，睁着眼，张着嘴，茫然无措。
唐氏也大吃一惊，“晖丫头，你今儿个出去，不光是请大夫看眼疾，还去衙门里走了一遭？”
“娘，若不是永庆班刚来，我们这一家子人窝藏罪犯的罪名，那是跳进黄河里洗不清了！”白语晖讲明厉害关系，又叱问杨春泰：“杨班主，白府要办大喜事，你倒让我们给通缉犯人做行头登台唱戏，是不是想让白府的人一个不留，你好继承万贯家财？”
“大小姐，我真不晓得她们是通缉犯人，只是看她们长得好看又会唱戏，戏班子又少旦角，才要她们来唱戏的。”杨春泰跪下讲道。
白语晖见他讲话情真意切，不像是说假话，便把话锋一转，再道：“杨班主，就算我信你，刑部的人也不一定会信你说的话。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怎么跟谭庸沆瀣一气，到了刑部，兴许我能替你说几句好话开开罪。”
唐氏完全不知道白语晖把花姝媛送去刑部的事，这时才想明白永庆班是谭庸送来的，窝藏通缉犯人一事，就是谭庸一手谋划的！她也打帮腔，开口问：“杨班主，你们深夜来府里，小院子早就收拾好了，半夜也有丫鬟婆子为你们烧水洗澡，想吃什么立马就做。就连今儿个午饭，开到你们小院子的席面，跟我自个儿吃的是一模一样。没想到，你不光不识抬举，还想害我们白家家破人亡！”
“夫人，大小姐，我实在是冤枉！我早前不认识什么谭庸，只是带着戏班子四处唱戏，半个月前，忽有凶神恶煞的人找到我，说要往戏班子里塞两个人，还要我们进京唱戏，头一出就是来白府。白家有钱，大耀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也指望多挣点钱，便答应了。说实话，我真不晓得她们是通缉犯人，也不晓得她们犯了什么事，只是看她们长得好看，唱腔身段都是中上的，有人捧的话，很快就能成名伶了。”
幕后主使——谭庸，自然不会出面见一个小戏班的班主，但为了让白府顺利收下永庆班，却不得不出面。
白语晖认为杨春泰说的话还算合情理，又问：“你带着戏班子走南闯北，没见过通缉告示？连通缉犯人只有一个花姝媛，而不是两人都弄错了。”
“白大小姐，不瞒你说，我们戏班子接了戏，就要在府里唱戏；没戏唱的时候，也要去参加一些宴席拉拢客人，极少在外头走动。况且，我们唱戏的，白天多是睡觉，晚上才出去唱戏，就算从白纸黑字的通缉告示旁走过，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也不会留心。”
唐氏听了这些话有些不耐烦，“弘敬已经请了四大戏班中的两个来，连唱几天不成问题。你们永庆班出了这些事，很是晦气，我给你们二百两银子，待会儿你们收拾收拾，去别家唱吧。”
到嘴的鸭子飞了！
杨春泰懊悔不已，连连磕头道：“夫人，您别赶我们走！花姝媛是通缉犯人，我真不知道，要是知道了，绝不能带他出来，触主人的霉头。求夫人和大小姐看在大家都已经摩拳擦掌要登台的份上，哪怕让大家上台唱一场，我们心里也能好受些。”
“天底下的戏班子多的是，我何必……”
白语晖用一声娘截住了唐氏要说的话，附耳道：“娘，谭庸肯定派了不少人盯着白府动向，我偷偷地把花姝媛送到刑部问审，恐怕已惹得他勃然大怒。要是咱们再把他送来的戏班子赶走，他定会来兴师问罪的。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且把永庆班留下，安排唱一两场，露露面也就算了。”
“看在大小姐替你们求情的份上，且留下你们唱一场，都给我放规矩些，休要再闹出什么妖蛾子。”唐氏恩威并施道。
“是是是，多谢夫人和大小姐厚爱。请大小姐好生休息，小人告退了。”杨春泰不敢多呆，生怕她们会反悔，忙不迭地溜之大吉了。
唐氏愤愤不平地摇着头，“咱们白府办喜事，搁他们眼里就是块肥肉，谁都想来抢几口吃。幸得你认出了通缉犯人，把他弄去了刑部，否则咱们就上了谭庸的当。旁的事，我都不怕，唯独谭庸不好对付，也不知他明天会不会来捣乱。”
“娘，怕他也没用，不管他出什么烂招，我们接着就是。”
白语晖有些饿了，叫丫鬟们摆了饭菜，吃得半饱，再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倒床睡了。
等她睁眼醒来时，房里一片漆黑，隐约可以听到锣鼓喧天的声音，便扯着嗓子喊：“宝荣？”
宝荣拿着一支红烛进了房，“大小姐，您可算睡醒了。”
“我睡了很久么？”
宝荣将红烛放在烛台上，一边从屏风上拿衣裳给白语晖换，一边答话：“大小姐，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睡了那么久？”白语晖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一晚上，外头天是快亮了。
宝荣坐在床边上回道：“大小姐，您是昨儿个傍晚睡的，今儿已是八月二十八的戌正，可不是一天一夜么？”
“坏了，我睡过头了！”白语晖一脚踢掉锦被，“宝荣，你也是的，见我睡得沉，怎么不叫醒我？今儿个妹妹大婚，娘和黎姨娘怎么忙得过来？有些嘴碎的人，还以为我见不得妹妹好，故意躲着不出门呢。”
白语晖站直身子，张开双臂，宝荣帮她穿衣裳，并回话：“大小姐，您想多了。是夫人吩咐不要吵醒你的，叫我一直陪着您。宝菡、宝娟和宝玲都去外头帮忙了，这会儿正大摆筵席，宾客们推杯换盏，忙着吃吃喝喝。”
“来的客人多么？”白语晖又问。
“多得很，早已座无虚席了。就连督主府的那六位姑娘也来了，只是您在睡觉，她们喝了一盏茶就去前头听戏了。”宝荣蹲下，替她穿桃红缎面马面裙，又道：“大小姐，我想着您待她们一向客气，这回她们又念旧情，各带了些自制的玩意儿来，我便自作主张给了六位姑娘每人一个玉镯，算是谢礼。给谢礼一事没问过大小姐的意思，您会怪我擅作主张么？”
“宝荣，你做得很对，我褒奖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因府里有喜事，又不宜穿大红色，白语晖穿的是桃红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配上桃红缎面马面裙，衬得人面桃花，十分娇俏。
宝荣道：“夫人，您穿得这么好看，要梳个好看又繁复的发髻才相配。我是不大会篦头的，要不去把宝娟喊来给您梳头？”
“宝娟她们忙了一天，这会儿也不得闲，不必叫她来，你随便给我梳个什么发髻，能见人就行。反正今儿个大家都看新娘子，我打扮得花团锦簇，抢了妹妹的风头，大家反而要说我是不懂事的。”白语晖心情舒畅地坐在梳妆台前，打开梳妆匣，挑了几枚镶红宝石的金钗。
宝荣见其中一枚金钗是缠丝桃花样式，便道：“大小姐，我给您梳个望仙髻怎么样？”
“望仙髻，一听就是个仙气飘飘的发髻，就照你说的办。”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白语晖与宝荣一齐走出房间，先去洞房看看什么情况。只见洞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乌泱泱的人，与她大婚时洞房静悄悄地截然不同。
“宝荣，这么多人挤在那儿作甚？”
“大小姐，您不晓得他们是闹洞房么？”宝荣想起大小姐嫁去督主府那一晚，没有人闹洞房，可能就不懂闹洞房的习俗，便又解释道：“大小姐，用完晚宴，不论长辈还是小辈，都可以到洞房里祝贺新郎官和新娘子新婚大吉，有三日无大小，越闹越喜之说。”
白语晖穿书前看过不少闹洞房的新闻，深感闹洞房是个恶习，但又想着这些黎民百姓都是老老实实的，兴许闹洞房也不会太过分，便道：“咱们瞧瞧去。”
两人站在最外头，只听见里头一个亢奋的男声道：“新娘子长得实在是标致，就是话太少，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定是害臊了。好在四少爷是个脸皮厚的，往后当了赘婿，想出去跟大家喝酒划拳都难了，何不趁着今晚大喜的日子，玩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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