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大耀全书
事关白弘敬能否进造办处，白语晖巴不得一直待在藏拙斋里，直到亲眼看见那一封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里，点上红火漆才好。但是，太后和苏清安形同夫妻，调弄风月的时候，怎会乐意外人在场？
是以，白语晖也不直接告退，只道：“太后娘娘，民女不打扰您和苏先生磨墨写信，先去外面的凉亭里拜读《大耀全书》。”
“你去看看也好，再跟清安讲讲你的见解。”
走出藏拙斋，白语晖于近处挑了个凉亭坐下，开始看《大耀全书》。
“白姑娘？”
白语晖看得太投入，忽被苏清安喊了一声，吓得惊跳起来。
“实在对不住，把你吓了一跳。因太后写好了信，已叫守卫送去，最快下午就有人去白府报喜讯。”苏清安一脸歉色，趁机把好消息说了出来。
白语晖忙摆摆手，“苏先生，您写的书实在是太好看了，我看得太入迷了，才会没听到你的脚步声响，怪不得你。”
“原来是看我的书入了神，我还以为你在想别的事呢。”苏清安笑道，又安慰道：“在太阳底下看书，看一会子不要紧，看久了就会伤眼睛的。”
“是，苏先生，我这就回书坊去，安排专人誊抄几本送给老主顾们看。他们有什么意见，我会命人写成信送来畅春园，苏先生记得看信便是。”白语晖答得干脆利落。
苏清安拱手致谢：“有劳白姑娘了。”
“苏先生，您实在不必这么客气。说老实话，我帮了你这件事，太后帮我才会心甘情愿。”白语晖急着去书坊，便道：“事不宜迟，我先回去了。”
等她的身影被一座假山遮住后，苏清安才收回目光，负手踱步进藏拙斋，不由自主地笑开了。
太后沉着脸问：“你跟那小丫头片子说了几句话，魂就被勾走了？”
苏清安收敛笑容，“太后娘娘，您误会了我不要紧，那么说她不合适。她才及笄，跟我女儿一般大，我若对她有非分之想，不得好死！”
对天发了毒誓，太后才不绷着一张脸，“那你傻乐什么？”
“白姑娘说我写的《大耀全书》很好看，看得极为入迷，连我去她旁边都不晓得，可见不是假话。她一介女流都认为《大耀全书》有趣，想来书生们更不会觉得差，我也不用担心发售的日子，一本都卖不出去。”
“清安，你瞎操心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太后以肩疼为由，要苏清安按捏肩膀，他便遵命，走到她身后，捏着她绷得发紧的肩头，低声问：“太后娘娘，适才您说我是瞎操心，敢问我怎么是瞎操心呢？”
“大耀王朝别的人担心书卖不出还情有可原，你有哀家这么大的靠山，怕什么？倘若那些人都有眼无珠，不会买《大耀全书》这样的好书，哀家给守卫们几千两银子，把刊刻的书全买光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太后的财力，定是说到做到！
苏清安不想那样自欺欺人，出言阻拦道：“太后娘娘，您舍得花那么多银子买书，是顾全我的面子。可那些书买回来，放在园子里也是发霉长虫。”
“那就不要搬回来，直接让守卫们发书，见者有份，一人一本。”太后又道出了对策。
苏清安越发不同意了，“这样更不行了！在街头走动的老百姓们，多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他们拿回去看不懂，可能拿去当草纸用。”
“那就让皇帝给文武大臣们每人发几本。”太后耐着性子道。
苏清安仍有疑虑，“这样也不好，皇上不见得心甘情愿那么做，别人问起苏清安是谁，不是更多事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样？哀家已经很迁就你了，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太后猛然发火，苏清安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收回一双手，如年迈的老头子一样，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书案后，一屁股坐下了。
太后兀然发了一通无名火，出口伤了他，再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心软了，绕到他背后，将一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哀家大你几岁，月事绝了，总觉得心烦气躁，稍有不满就要发火，这些你是知道的。此外，今儿个你对那小丫头片子有说有笑的，哀家看着不是滋味，你也该哄哄哀家啊。哀家的身心都给了你，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还要怎样呢？”
什么都是苏清安说了算？
他能决定的无非是一日三餐吃什么，每天穿什么衣裳，去看园子里的哪一处风景，对于男子汉大丈夫来说，全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哪怕太后自己定夺，他也不会觉得憋屈。
唯独被关在畅春园里，没了半点自由，连多跟外面的姑娘说一句话，也要被太后冷嘲热讽，这才让他难受不已。他很恨自己三月开初的时候被太后的美色倾倒，一步错，步步错，想反悔，便要搭上全家几十条人命！
如今，除了忍耐便是忍耐，哪怕忍字头上一把刀，他也要继续讨好太后，直到她死的那天，便是他重归自由身的时候！
“太后娘娘，虽说万民如子，跟您朝夕相伴的只有我一个，我又何尝不是只有太后呢？今儿个咱们都有些火气，叫御厨做几道下火清热的羹汤，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哀家听你的。”
白语晖并不晓得自己跟苏清安多说了两句话，便引得太后吃醋，步履匆匆地走出了畅春园，便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万卷楼。”
“大小姐，您在畅春园里呆了一上午，马上要吃午饭了，不回府吃饭，去书坊作甚？”宝菡语气和善地问。
白语晖把那两本《大耀全书》放下，打开食盒抓了一块绿豆糕送进嘴里，嘴巴鼓鼓囊囊的，咀嚼完吞下再道：“宝菡，宝娟，我晓得你们两个在外头等得很焦急，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你俩这回等得值，弘敬进造办处的事成了。”
“看来，我们得去找少爷要点好处了。”宝娟打趣道。
宝菡没被喜讯冲昏头，再问：“夫人，那您去书坊作甚？”
“苏先生写的《大耀全书》，交给万卷楼刊刻发售，在此之前，我先要那些书生们誊抄一些送去给老主顾们看，将错字什么的一概纠正了，早日按照正本刊刻发售。”
到了万卷楼，白语晖仍坐在马车里品读《大耀全书》，宝菡和宝娟知晓内情，便一齐下了马车，跟掌柜讲明白了。掌柜的也不敢怠慢，立刻把附近以抄书为生的书生们叫了过来，齐聚在一处誊抄《大耀全书》。
她们盯着看了一会子书生们奋笔疾书，才放心地回了马车，与白语晖一齐回府。
三人的马车刚到白府，唐氏和白弘敬一齐送一个面善的太监出门。
“我儿明早便去造办处点卯，多谢公公前来报喜，公公慢走。”
“行了，两位甭送了，咱家这就走了。”
报喜的太监坐轿子走了，白语晖和两丫鬟才下了马车。
“姐，也不知你一上午去干什么了？连宫里太监来报喜都错过了！”白弘敬埋怨道。
白语晖敲了他一个脑瓜崩，“有你这么跟姐姐说话的么？你以为是司礼监的人改了主意？其实是我去求的太后，才会好消息比我进门快。”
白弘敬有些不信，“是太后帮我的？可那报喜太监说是皇上的意思。”
“太后娘娘跟皇帝写了信，皇帝做人家儿子的，在这种小事上，能不顺着太后的意思来么？”白语晖懒得再辩，趁着他兴致高涨，免得高兴过了头，便提早泼泼冷水，“弘敬，太后肯帮你，你也要争气，可别去了几天就嫌吃不了苦，不然你给太后丢人了，太后要打你板子的，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是那种虎头蛇尾的人么？”白弘敬气哼哼地道。
白语晖若有所思道：“很难说。”
“姐，咱们一起长大的，十几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么？想当初，我蹴鞠不行，被永昌伯世子嘲笑，那时正是三伏天，我不是天天鸡鸣即起，苦练蹴鞠么？”白弘敬举出一个例子证明自己有毅力能吃苦，再劝她们放宽心。
“我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不想听你说那么多。”白语晖早上没吃几口东西，午饭又没吃，实在饿得慌，一上桌吃饭便觉得整桌菜都能吃下，吃了几口又忽然觉得饱了，便放下了筷子。
“晖丫头，刚才你还说饿，怎么吃了几口就不吃呢？那些菜都是新鲜的，叫厨娘热在锅里，你一回来就有得吃。”唐氏亲自掮了几筷子女儿爱吃的菜，放进了她碗里。
白语晖嘴里一阵发苦，“娘，可能我是饿过头了，委实不想吃那么多了，只想去歇个觉。”
“那你去歇息，叫丫鬟们都别吵着你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语晖在床上滚来滚去，还是睡不着，干脆半坐起来，也捋清了思绪。
之前的各种杂事不说，近来为着白语妍的婚事、戏班子藏假和尚和弘敬进造办处的事，搅得心神不宁，现在所有的事都解决了，她也能为自己打算了——不等了，直接上路去找徐怀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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