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送别与找茬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唐氏与白语晖一齐去各大铺子置办冬衣靴袜,并交代掌柜们每月去白府向唐氏送账册,另买了多种耐存放的干粮。因赏菊会的帖子全部送了出去,贵人们依约而至,很是热闹。
到了九月十三卯正,天才大亮,白府正门前摆了八辆马车,仍用白府的车夫,另聘了二十位镖师骑马护送,四大丫鬟随行。另外一对金色汗血宝马,由朱漆混合着草木灰刷了数遍,毛色杂乱,还黏成一啾啾的,大眼一看就不是好马,由两位武功高强的白府护院骑着。
白语晖穿一身翠蓝色素面杭绸褙子与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批了一件白狐披风,望仙髻上仅簪了一朵绿云菊,清新淡雅。
唐氏把嫡长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捏着她的纤纤素手,叮嘱道:“晖丫头,一路上你别急着赶路,临近入冬,日子越发短了。你要是瞧着日头开始偏西了,便叫大家伙儿放慢速度去寻找落脚的客栈,别到了天黑之后再临时找客栈,八成容易出事。听我一句劝,宁愿路上多花几天时间,也要安全为上。”
“娘,我晓得了。难为你今儿个起了个大早来送我,天儿怪冷的,快些回房去。”
“待你们动身了,我自然就回房了。”唐氏答了话,再看向四大丫鬟,也都穿得较往日朴素许多,便满意地笑了笑,张嘴道:“你们四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路上,大小姐的衣食住行全仰仗你们照顾了。待平安回来,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决不食言。”
“夫人,照顾大小姐是我们的分内事,请您放宽心。”
四大丫鬟齐行福礼,算是告别。
“弘敬,你姐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白弘敬挠了挠头,吸了吸鼻子,再道:“娘,你一直跟姐说话,我哪里说得上话呢?我跟姐要说的还是那几句,照顾好自己,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些弓箭或刀之类的。”
“我记下了。”白语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唐氏反劝道:“晖丫头,你甭听弘敬的,要买弓箭或刀那些东西,京城遍地铁匠铺,花点银子就买得到,何必去边关买?再说了,边关战乱,少在外面走动,免得惹祸上身。”
“娘,有银子啥都买得到,这话是不错,可姐大老远给我带来的,跟我自己买的,能一样么?即便边关乱得很,姐不宜乱走动,那给银子叫客栈的伙计去买。”白弘敬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唐氏讥笑道:“你姐人还没到地方,你就巴巴地惦记着要你姐买弓箭买刀给你!上个月从岭南回京,你怎么不念着带东西给你姐呢?”
白弘敬心底一阵发虚,哑口无言。
亲娘和弟弟特意早起来送,却弄成拌嘴的局面!白语晖急忙插话道:“娘,弘敬,你们从岭南回京,给我带了那么多吃的穿的用的东西,这回我出去,定也要买些东西送你们,聊表心意。时辰不早了,我们这就出发了。”
“姐,祝你们一路平安,万事胜意。”
白语晖点了点头,踩着矮凳上了马车。丫鬟们已打起了马车帘子,她弯腰钻进去时,忽地扭头,鼻尖发酸,强扯出一个笑容,“弘敬,你扶着娘进府去。再过不久,我就回来了。”
“姐,你就放心地出发吧,府里的一切都有娘和我呢。”
白语晖还想再讲话,但想到“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哪怕再舍不得,也要离开了,便心头一紧,捏着衣裙进了马车,四大丫鬟也跟进了。
两匹邋里邋遢的杂色马在前开路,八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跟上了。
唐氏依靠着白弘敬,身子微颤,不停地抽噎着,骤见侧边帘子打开了,一只五指修长嫩如青葱的手一下下地挥别着,便赶紧拿帕子擦泪,也向前挥手。
“姐,你们要多多保重,早日回来!”白弘敬一边高声喊话,一边招手。
唐氏嘀咕道:“晖丫头,下次接你回府,我愿是他班师回朝之时。”
“若是姐姐的心上人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咱们白家拿出几百上千万两银子,替朝廷犒赏三军!”
“少胡说!别跟你爹一个样。”
一炷香的时间后,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守卫例行盘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两个护院,先后下了马,一个递上通关文书,另一个赔笑道:“官爷,我家主子奉命去边关,还请行个方便。”
一阵齐整有序的马蹄声忽地响起,众人齐看过去,那些人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看似是锦衣卫。为首的那人,身上穿的是浅紫色金丝银线绣蟒纹团花的曳撒。蟒纹官服全是特赐,如今能穿蟒纹又号令穿飞鱼服的那群人,不正是东厂提督么?
“下官拜见督主!”守卫双手持刀,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坐在马车里的白语晖早已听到那些马蹄声,没来由地心惊肉跳,这会儿又听到守卫叫督主,便知来的人是谭庸!
谭庸会来横插一脚,实属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她打起精神来,思索如何应付他。
“你们身为平民,见了本督主为何不跪?”谭庸仍骑在枣红色马上,居高临下地问。
两位护院被吓唬住了,齐刷刷地跪了,“小人拜见督主,督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家主子是谁?又是奉谁的命出京?”谭庸面色冷硬,冷傲不羁地问。
一护院磕磕巴巴地回道:“我家主子是……是……”
“你家主子是谁,都说不清楚?莫非你们是一群响马,盗了一夜,这时才逃出城去?”谭庸刻意胡诌道。
路遇响马,杀无赦!
两护院不想被当成响马就地诛杀,忙磕头道:“督主,我们不是响马,是好人。”
白语晖听不下去,直接打起马车帘子,立于马车之上,一脸矜冷,不卑不亢地问:“谭庸,要出城的人是我,敢问你有何指教?”
“你一介女流,不在白府过潇洒日子,出城去作甚?”
“通关文书上说得清清楚楚。”
谭庸拿了通关文书看,上面写的缘由是她送冬衣靴袜等御寒的东西去边关,逢关放行,上面还盖着玺印。他早就掌管了玉玺,却不记得何时盖过这道通关文书,脸色铁青,“你长本事了,连通关文书和玺印都敢造假?来人……”
不等谭庸的话讲完,白语晖便抢先截住他的话,“枉你掌印多时,连玺印真假都分不清,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再者,边关战乱,我在家里坐不住,送些御寒的东西去,连内阁都没怨言,怎就你说三道四的?”
“你说送御寒的东西去边关,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为何要这么好心?本督主怀疑你是借此为由,入了军营后窃取军情,再秘传鞑子。你根本就是要去做鞑子的内应!来人,把这些马车都给我搜一遍!”
东厂番子们闻声而动,将镖师和丫鬟们全部赶到一旁,像饿狼一样冲向马车。
倘若放任他们四处翻找,那一件件崭新的冬衣、一双双簇新的牛皮小靴、一串串腊肉腊鱼,被翻得七零八乱,甚至会被丢在地上,全要沾上尘土和杂草!
守着这些东西刻不容缓!
白语晖跳下马车,凭着一股由脚底生出的力气拔出了镖师的佩剑,疾步冲向谭庸,他却身形灵巧的避开了。
第一次使剑的白语晖,被他“就凭你这点本事想杀我还得再练一百年”的讥笑挑衅眼神给激怒了,直接一剑刺向谭庸坐过的马匹。
马屁股被扎了一剑,流出鲜红的血来,伴着痛苦的长嘶声,马撅起前蹄,便狂奔了起来。其他的马也有样学样,四处乱跑。
白语晖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仍拿着那柄剑,被吃痛狂躁的马带着走,还没片刻就晕头转向,体力不支了。可前后都是马,若不跑,便是踩成肉泥的下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撒开抓剑的手,直接向旁边跑!
可是,她养尊处优了太久,高估了自己的灵活度,还没跑几步,便被一匹马从后面顶住腰,直接甩到了路边的草地上!
“快跑!马会踩死人的!”
“哎哟!我这一车白菜算是糟蹋了!”
“我的小马驹!不许跑!”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们,被发狂的马群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东厂番子们不知是继续搜查马车,还是去追马匹,都杵在原地不动。
谭庸气得要吐血,“还不快去把马都追回来?要是踩死了夫人,马得死!你们也得死!”
接连两个死字,令东厂番子们大梦方醒般,兵分多路去追赶马匹。
这一切来得太急太快,谭庸在人群里寻找白语晖的影踪,却见四大丫鬟围在草地上,含泪呼唤着大小姐。
难倒她真被马给踩死了?
谭庸很是后悔骑马追来,但也无济于事,便双手背在身后,走近后一看,白语晖已坐了起来,只受了些皮外伤。
“果然是腰缠万贯的人,连老天爷都不让你死。”谭庸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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