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结界
“你骗了她。”
林月升说这话时立在树上，望着呈环形漂浮在空中一个个巨大水球，只是躺在里面的少女们紧闭着双眼，没人回答他。
“朱夫人耗尽家财，答应替你找够十个女子，但她却不知道，你要得到人身，要摆的是十一锁阴阵法，这第十一名女子...就是小红？”
远处嗖嗖射来几道尖利的水箭，他广袖一挥，竟全化作冰雹落了下去。
一个柔媚的声音仿佛从水波中荡来，“哟，你这个坏东西，招我说话也不管用，我是看你俊俏，不舍得杀你，别以为真能搞得了破坏，等我待会成了人形，再来和你计算。”
林月升不为所动，只看着锁阴阵最中央的女子，“你选中的身体是香君夫人的？”
“唉，你那么想知道，便告诉你好了，本来，我是看中了一个小子，他每次来，都在这窥视岑庄主的夫人，我以为引发他的妒恨、答应将那女人送给他，他便能帮我，谁知那傻小子一听我提她的名字，还以为听见了自己的心魔，吓得落荒而逃，自那以后，反而不来了。”
“还好呀——”
那声音顺着风在他耳边绕圈圈，像在和他撒娇，“跟着他来的那个笨女人身上一股腥臭味儿，一闻便知，是被婴灵激发了嗔念，我不过略加引诱，她便信了，嘻嘻，可她要失望了，不管戚香君的身体还是那小子我都要！”
若要靠自己修炼出人形，起码还要再有几百年，可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这有趣的场面——若是她成了戚香君，那傻小子还会用那样目光看着她吗？朱夫人知道自己竹篮打水，又会是怎样一个可悲可笑模样。
林月升神色依旧淡淡，“岩龙现身那日你本可以趁乱行事，但你们掳人这么多天，却迟迟没有行动，一定是要等一个阴日阴时吧？”
“噢？你还怕我成不了？别担心，就算临时改期，我的阵法也一定能成，到时我还会顺便收了你的，乖乖给我等着吧！”
话音未落，树上忽然窸窣一声，他侧头一看，身边瞬时钻上无数银白水绳，结成密实的网绳向他罩来！
...
一路上，姜小满连鸣仙的影子都没看见，没想到当她来到留剑山庄，他竟还没进去。见他形容焦躁古怪，她学着他摸了摸面前一片虚空，果然触碰到一堵透明的水墙。
这是结界！
姜小满试着用这段时间学的办法施咒破开，却发现这结界的力量和范围极大，以她现在的功力丝毫无法撼动，一定是法力十分高强的妖所布置。
“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妖精？”
鸣仙面色惨白，“应该是泉妖，她曾在我面前现身，说要变成香君夫人，但我没当真，......”
泉妖？
留剑山庄原来不止一个岩龙，可为何朱夫人会将人送到这里，难道她和泉妖有某种合作？的确，那天皇帝出事，朱夫人的表现实在很奇怪，她那么激动难道是担心泉妖曝露？
还未想清楚，那结界忽然闪过一丝波动，山庄之中有剧烈的啸叫传来。
“结界要破了！”
姜小满见鸣仙已然通过了结界，连忙循着同样的位置纵身一跳，越了过去，但他的身影很快又消失不见。
留剑山庄内安静得有些吓人，几乎连虫鸣也停滞了，她走了一阵，乳白色的雾气从脚边漫过青石板，她只能凭着记忆，往刚才发出巨大震动的方向走去。
“你刚才引我说话，就是想进泉眼，取我的妖丹？”
姜小满还没明白声音究竟从何处传来，又听一风声划破雾气，直直冲向她，捆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一下被拽到了半空。
那女人的声音再次出现，“那你的同伴，不管了吗？”
面前大雾被冲散一个豁口，姜小满终于看清，自己身在一个院落之上，林月升正在一处泉眼前施法。
显然，那妖怪说这些是要乱他心神。
她低头一看，这下面便是个大池，那温泉妖大概是能随意调取每一个池子里的水，若不远离，很难找到机会脱身。
身上的水绳又是一紧，姜小满突然怪叫一声，“哎哟，死没良心的，怎么又来一个女人？你为了香君夫人竟要做到这个地步吗？难道你不知道戚香君只能在卧雪城称美，但我却是盛京第一美人吗？”
话音未落，她便觉自己被翻了个身，仿佛有双手在空中抚弄她的脸，“怎么？原来你们也是一对冤侣？”
那声音媚笑道，“蠢女人我见得多了，但这样自命不凡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不丑，只是比起戚香君还差得远了，罢了罢了，我那锁阴阵本来也该都用美人，那个丫鬟不过是凑数的，换了你倒还算合适，到时你的美貌会成为本座的养料，也不算浪费了。”
说话间，便将姜小满吊了起来，挑衅地往林月升头上经过，如缆车般将她运往阵中。
谁知他依旧一动不动，“唉呀，果然郎心似铁，旧爱没有新欢重要......”
“燃！”
泉妖未嘲讽完，几道黄符便从姜小满袖中飞出，一团火焰将水绳烧成了蒸汽，她随之跌下，就势一滚，泉眼处的结界突然塌陷成漩涡，两人一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她只听到姜小满在泉眼闭合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都说了，反派死于八卦！”
最后几个字甚至不断在漩涡中回响，仿佛在反复嘲弄她。
愤怒的温泉水几乎沸腾，好一阵，泉妖才平静下来，“你们以为这么容易便能取我妖丹？”
...
姜小满也不知道林月升进来到底要干什么，但跟着他，总比自己死在外面要有胜算，只是一进来，便像是跌进一片虚空。
“林月升你在哪？”她不断在黑暗中伸手往前探，却是什么也没摸着。
“我在这儿。”
姜小满忙掉转过了身，只捞起他一只袖子，“就是刚才那妖女在利用朱夫人帮她布阵？”
“你的反应倒是快。”他说着，反手将她一牵，另一手送到前方，掌心燃起光焰，“妖在未成人形之前不分男女，只是她想要戚香君的身体，所以将声音拟成女子罢了。”
姜小满被他这一牵，不禁有些奇怪，只觉得他的手湿滑柔软，但见到亮光，心下又稍稍安定，“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取妖丹？”
“很快了。”林月升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很快便要发现我们了......”
姜小满刚想问“他”是谁，身下却是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地动山摇。
“来了！”
一粒、两滴...无数银色光点漂浮到空中，刹那间，像是有无数风帆乍然在面前张开，层层叠叠。
“那是......幻海花？”
巨大的深蓝花瓣薄如鲛绡，叶脉里淌着水银般的光，像是把整条银河碾碎填入经络，凝成大大小小的宝石镜面，映照出无数个他们。
姜小满从镜面上看见身边人的神情。
林月升脸上，带着一丝没来由的笑意——他从来不这样笑。
她猛然后撤，“你是谁？”
突然间，有人持剑从中破出，又一个“林月升”将刚才那人刺中，仍牵着她的那只手一松，雪白衣裳化作银色光尘簌簌飘落。
“刚才那是泉妖化身，切记，这里是幻海花境，眼前所见皆是人心中残留幻象。”
什么意思？
姜小满还未想明白，却见他望着她身后，神情一凛，飞身将她胳膊一拽，挡在身前。
“当心！”
等小满回过头，只能看见一个黑洞将他吞噬，只留下一角深色的天空，瞬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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