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7章 更怕我身后千万人遭殃

江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刚才面对郑明时更加冰冷彻骨。郑明的威胁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而八字胡是带着瘟疫和灾祸的豺狼！

百善堂暴露的危机，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战火面前，似乎都显得渺小起来，却又更加致命——军统的鹰犬绝不会在城破前放弃追查胡三案，只会更加疯狂地寻找“替罪羊”或“投名状”！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情报点的暴露是迫在眉睫的危机，必须处理！而日军的逼近，则意味着整个地下网络、包括重阳和她自己，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考验！

江菱，你不是一个人。就算是一个人，你也必须挺住，因为你身后是千万人。

她不再犹豫，迅速转身进入后堂。不再是为了从容地转移，而是争分夺秒地毁灭！

“系……统已……指出……所有情报……材料……放置地点……”系统断断续续，似乎马上就得崩溃。

江菱几乎是手脚并用扑过去，拉开药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面是几本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账簿和几张薄如蝉翼的密写纸。

没有时间细看，她将它们连同几份只有关键人员才能识别的联络暗号本一起，塞进了旁边熬煮药膏的小火炉里。

火焰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纸张，烘烤着年轻的生命，发出轻微的哔剥声，映照着江菱紧绷而决绝的脸庞。

她又快步走到后院天井，掀开一口看似废弃的水缸盖子，从里面摸出一个油布包着的微型电台和一些备用零件，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沉入水缸底部厚厚的淤泥中。

做完这一切，她环顾这个经营了数年的小小据点，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更多的是坚定。

此地已不可留！

她迅速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里面只装了必要的银钱、几样救急的药材和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重阳给的那把枪太大，藏不住。她将“暂停营业”的牌子彻底翻过来，写上“东主有事，归期未定”的字样。

推开后门，混杂着尘土和恐慌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街道上的混乱有增无减，逃难的人流开始出现。

江菱裹紧了头巾，将半张脸埋进衣领，像一滴水汇入汹涌的浊流，朝着重阳公馆的方向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郑明阴冷的眼神、日军逼近的号外、情报点化为灰烬的景象，还有昨夜重阳那个关于刺猬拔刺而死的故事……种种画面在她脑中激烈碰撞。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用脚跑到了公馆。

公馆内。

重阳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烟，却没有吸，窗外的混乱景象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枭逸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着最新的军情和城内动向，语气凝重。

“……军统那边，郑明离开百善堂后，直接去了技术科，看样子对那块表是咬死了不放。我们的人暂时还无法靠近确认他们能查出什么。”

枭逸顿了顿，“另外，刚刚截获一条模糊信息，郑明似乎在调动一支秘密行动队，目标指向不明，但可能与……江小姐有关。”

“这些都不重要。”

重阳的指关节微微泛白，烟灰无声地掉落在地毯上，周身散发出一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如今人民群众才是关键。”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身风尘和疲惫的江菱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却眼神灼亮。她看到重阳，直接开口，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沙哑：

“百善堂暴露了！郑明标记了那里！所有敏感资料已销毁！

重阳！

现在我们做什么？”

她语速极快，没有任何寒暄，也没有吓得六神无主，而是直奔主题，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重阳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确认她无恙，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放松一丝。他掐灭烟头：“知道了。你做得对。”

江菱深吸一口气，指着窗外：“还有这个！八字胡……”

“看到了。”重阳打断她，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轻松，“炮都架到鼻子底下了。”他踱步到江菱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一丝依靠。

“郑明那点小动作，在这颗大炸弹面前，算个屁。”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带着刀锋般的冷意和一丝疯狂，

“又到了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就算只是刺猬，也永远不能为了讨好求荣，拔掉自己身上的刺！”

他盯着江菱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却字字清晰：“现在没时间玩躲猫猫了。风暴要来了，真正的风暴。郑明，还有他背后那些魑魅魍魉，都不过是风暴前的小浪花。你怕吗？”

江菱迎着他的目光，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在看到他眼中那同样燃烧着的、不顾一切的火焰时，竟奇异地沉淀下来。

她想起了袖子里那把冰冷的匕首，想起了他昨夜疲惫却强撑的笑容，想起了那个关于刺猬的、悲伤又决绝的故事。

“我怕，可我更怕我一犹豫，其他人就会遭殃。”

她挺直了背脊，眼神没有半分退缩，甚至学着他惯常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语气，扬了扬下巴：

“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你这个‘大人物’顶着吗？要死，我们一起，反正经历过了。”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认真，“不过，在垫背之前，你得先想办法，保住咱们的小命要紧！”

重阳看着她故作轻松却难掩紧张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而压抑的公馆大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放心。”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开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我日日夜夜都盼着，盼着我拥有反抗之力后能回到这一刻！

至于郑明……”他眼中寒光一闪，“不过是历史上不起眼的尘埃！为了南京，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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