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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天子(六)


阴山北麓,晨光熹微。

    深谷幽静,薄雾如纱,缠绕着嶙峋的山石与繁茂的草木。谷底深处,一座食肆静卧,屋顶烟囱正升起一缕炊烟,混入清晨的雾气中,几乎难以察觉。

    店前歪斜的木牌上,“古董羹”三个褪了色的汉字,在塞外的荒凉里透着一丝格格不入的烟火气。

    店内,旱魃正细致且认真地对付着案板上一大块冻得梆硬的羊肉。厚刃刀灵巧地起落,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阿姐坐在灶前,小脸皱成一团,手里的小刀有一搭没一搭地削着一块木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侯卿个瓜皮,磨磨蹭蹭,抱个柴也这么久…再不来,额就把他那破笛子当柴火烧喽…”

    店外,数十步开外,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松树下,侯卿背倚树干,意态闲适。他把玩着手中那支色泽温润的骨笛并未吹奏,不时用刻刀仔细修一下笛孔,再对着远处透过天光观察一下。

    晨风拂过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目光却通过骨笛看向谷口蜿蜒而来的那条唯一小径,眉头略挑。

    谷口方向,传来一阵混杂着马蹄踏石与车轴吱呀的声响。一支约莫十余人、几匹驮马组成的小商队,踏着晨露缓缓行来。

    为首一人,身材中等,裹着一件半旧的羊皮袄,脸上粘着些灰白的胡须,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看似疲惫却隐含精光的眼睛。他身后的随从,个个精悍,虽也作行商打扮,背负着些布匹盐块,但那沉稳的步伐与不经意间按在腰间的手势,绝非寻常脚夫可比。

    商队在距离古董羹店尚有百步时,那为首之人勒住马,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带着几分和气的笑容,朝着松树下的侯卿遥遥拱手,道:

    “这位郎君请了,瞧着面生啊。敢问可是新来的店家?还是老掌柜请的帮手?”他指了指候卿身后远处的食肆,语气颇为客气,“去年秋里过冬前,我们商队走完最后一趟货,还在这店里叨扰过。那会儿掌柜的是位姓张的老哥,他抱怨阴山左近不太平,想走又没地儿讨生计,与我们喝了一场好酒,本约好开春再来,讨一碗他自酿的烧刀子暖暖身子呢,可惜战事绵延,一直拖到眼下才来。怎么,张老哥今日不在店里?还是……歇业了?”

    他身后的随从也纷纷停下,眼神却似有若无地扫视着四周。

    侯卿的目光在那为首的掌柜身上停留了一瞬,低头继续把玩着骨笛,声音清越平静:“店家主人远游去了,小店闭门谢客,已有些时日,诸位请回吧。此地荒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并无他处可供歇脚。”

    那掌柜脸上的熟稔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又加深几分,搓了搓手,显出些许失望与恳切。

    “哎呀,远游去了?那可真是不凑巧啊。郎君你看,我们这大老远赶来,就是念着张老哥那一口热汤,还有他那烧刀子。这……这人困马乏的,实在走不动了。郎君行个方便?我们不求别的,就在店外檐下坐坐,讨碗热水润润嗓子,给马匹饮点水。这点心意,权当酬谢。”

    说着,他又从怀里摸索出半吊铜钱,作势就要递过去。

    侯卿并未看那铜钱,骨笛在掌心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微响,甚至头都未抬。

    “请回吧。”

    “你这厮何必如此不通人情?”商队中便有人沉声道。

    而那掌柜也收起了脸上的和气,道:“我们区区十数人而已,阁下这般姿态,莫不是在掩饰什么?想那张老哥在此待客,可从来没有将我等行商拒之门外的道理……”

    候卿倒是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那掌柜,复而道:“行路辛苦,讨碗水喝,情理之中。不过,你们这支商队,古怪之处甚多,小店不想接待。”

    那掌柜脸上的表情依然未变,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警惕:“哦?郎君此话怎讲?我等风餐露宿,只为混口饭吃罢了,有何古怪之处?”

    “南面云州,晋梁战事正烈,烽火连天,道路断绝已有月余。此方虽非主战场,然游骑哨探出没,马匪借机横行。寻常商队避之唯恐不及,纵有泼天富贵,也断不敢在此时,深入此等荒僻绝地。你率如此精悍伙计,押运着这几匹布帛盐块,千里迢迢,专程绕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谷,只为讨一碗去年掌柜许诺的、未必存在的烧刀子?”

    掌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抬手止住身后一个护卫,只是笑了一声。

    “阁下说笑了。乱世行商,若无精悍人手防身,又岂有财货可求?至于云州……路上确实不太平,但正因此反而才得暴利。我等是绕道西面草原来的,幸得长生天庇佑,方才抵达此处想歇歇脚。阁下若是不信,查验货物便是。”他示意手下解开一匹驮马的货物。

    侯卿面色沉静,骨笛指向那掌柜微微鼓起的袖口,那里似乎藏着一件长条状的硬物。

    “我不喜欢讲道理,言尽如此,说不接客就不接客。偏偏你这人还要胡搅蛮缠,若非身负绝艺,有恃无恐,便是另有所图。别管目的了,打一架吧。”

    那掌柜脸上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锐利,粘着的胡须也掩盖不住那份惊怒与杀机。他猛地直起身,周身那股刻意收敛的威势轰然爆发,羊皮袄无风自动。

    “好一个血染山河,尸祖侯卿,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过,既然尸祖执意要挡路,今日这阴山,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那十余名脚夫瞬间撕下伪装,兵器出鞘的寒光刺破晨雾。

    当先一手持双钺的桀骜男子一脸亢奋,只是闪身掠出。

    “通文馆巴也,请尸祖讨教!”

    而其人身后四人随即跟上,却正是此人麾下喜、怒、哀、乐四徒。

    喜双手各持一柄沉重短柄双刃板斧,如同疯虎出柙,抢在巴也身后,轮着双斧卷起两道凄厉的罡风,直劈侯卿头顶,势大力沉。

    怒则持两柄碗口大小的短柄铜锤,舞动间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招式大开大阖,专攻侯卿中路腰腹,与喜的攻势形成上下夹击。

    哀的身形最为飘忽,并不近身,而是身形急退,双手在腰间一抹,指缝间已夹满了十数枚寒光闪闪、形如柳叶的细薄飞镖。瞅准师父及两位师兄的攻势,手腕一抖,镖影便如同疾风骤雨,笼罩侯卿全身各处要害而去。

    乐手持一柄狭长的环首刀,却并未急于抢攻,而是紧随喜、怒之后,伺机寻找侯卿的破绽。

    与此同时,其余通文馆好手也如狼群般散开,或跃上高处,或从侧翼迂回包抄,明显是要形成一个水泄不通、杀气腾腾的合围阵势,将候卿困在此方。

    面对骤然爆发的围攻,侯卿面色不变,足下未动分毫,身形却如风中残荷,倏然摇曳。

    巴也的双钺最先及身,分金断玉的寒芒已触及他胸前衣襟,却见侯卿手中骨笛似慢实快,于间不容发之际斜斜点出,不偏不倚,正点在双钺交叉之处。

    刹那之间,巴也只觉一股奇异的劲力自钺身传来,竟将他全力尽出的双钺合击之势生生引偏了寸许,擦着侯卿的衣袂掠过,凌厉的劲风将地面春草齐刷刷削断一片。

    而就在双钺落空的同时,喜那一对双斧已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至头顶。

    但侯卿只是用左脚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身体如同失去了重量般,向后飘然滑出三尺,姿态潇洒飘逸,仿佛闲庭信步。双斧轰然砸落在他方才立足之处,地面炸开一个浅坑,碎土飞溅。

    怒的双锤紧随而至,直捣黄龙,攻向侯卿滑退后露出的中路空门。

    侯卿身形未稳,左手却已如穿花拂柳般探出,五指虚张,并未硬接那势大力沉的铜锤,而是在锤风边缘轻轻一拂一带。

    怒只觉得一股粘力缠上锤身,仿佛陷入泥沼,狂暴的劲力竟被引偏了方向,两柄铜锤不由自主地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自己双臂发麻,攻势顿挫。

    而三人攻势先后受挫不提,哀那无声无息、如同鬼魅般的漫天光杆镖,亦已笼罩侯卿周身。

    侯卿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这暗器扎成刺猬。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形猛地一旋,行云流水间,腰后红伞骤然撑出,伞面拂动,竟带起一股旋转的罡风。

    嗤、嗤、嗤、嗤!

    密集的飞镖撞上这层旋转的罡风气墙,如同撞上无形的滑壁,轨迹被强行扭曲,绝大多数被卸力弹飞,钉入周围的山石树木之中,只有寥寥几枚穿透气劲,也被他骨笛一拍一拂,轻描淡写地扫落尘埃。

    乐抓住机会,环首刀如影随形,刀光如绵绵细雨,直取候卿咽喉。这一刀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后者旧力方尽,新力未生之际。

    侯卿眉头上挑,面对这刁钻致命的一刀,他竟不退反进,身形迎着刀光欺近,右手骨笛闪电般点向‘乐’持刀的手腕神门穴。

    这一下快如电光石火,后发先至。乐心中大骇,若不撤刀,手腕必被点废。他刀势急转,由刺转削,刀光划向侯卿点来的手腕,试图围魏救赵。

    侯卿却似乎早已料到,点出的骨笛中途变招,由点化挑,轻轻在刀脊上一搭一引,环首刀发出一声脆响,竟被一股巧劲带得偏离方向,贴着侯卿的肋下掠过,凌厉的刀气将他一片衣角削落。

    电光火石之间,侯卿不过仅凭身法、眼力和四两拨千斤的巧劲,于方寸之地就化解了五人配合之默契、凌厉的连环攻势,一袭白衣始终不染尘埃,始终穿梭自如。

    而面对五人及通文馆其他人后续的围攻,拉开身形后,候卿手中骨笛已凑至唇边。

    随着笛声响起,四面八方草木间簌簌抖动,无数细如牛毛、色泽暗绿的细小线虫如同被唤醒的潮水,密密麻麻地涌出,迅疾无比地沿着通文馆众人的裤脚、鞋袜向上攀爬,直钻皮肉。

    更有嗡嗡作响的蜂蚁振翅飞起,专攻眼耳口鼻等要害。

    这些蛊虫虽小,但数量惊人,兼有毒性不一,一旦被其钻入体内,轻则酸麻剧痛,重则扰乱内息,顷刻间便让数名冲在前面的通文馆好手动作变形,发出痛楚闷哼,攻势为之一滞。

    与此同时,侯卿脚下步法展开,身形如风中飘絮,又似鬼魅穿行。他不再直接正面巴也几人的锋芒,而是在间不容发之际,转动红伞突至对方身前。

    中招者只觉气血猛地一滞,仿佛有血液要被骤然抽离冻结之感,内力运行瞬间不畅,招式威力大减,有甚者更是迷失心智,兵器脱手,任由候卿取去性命。

    巴也脸色大变,暴掠后撤。

    “小心,这是泣血录,不要被其留下伤口,必然定是血溅十丈,涸血而亡!”

    闻之无不大骇,竟是齐齐一惧。

    而笛声再转,清越中带着杀伐之意。

    侯卿身后那柄样式精美的长剑,在剑鞘中发出激昂的嗡鸣,随即“锵”然一声,化作一道森冷流光自行离鞘飞出。

    长剑如灵蛇夭矫,在空中划出道道轨迹,灵动迅疾,刁钻狠辣。御剑术配合着满地毒虫和泣血录突脸,使得候卿一人将通文馆众人死死缠住。

    剑光过处,血花飞溅,又有两名通文馆好手肩胛、大腿被剑气洞穿,惨叫着倒地失去战力,便是如此,亦是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候卿手中的红伞。

    李嗣源在外围并未急于加入战圈,他眼神阴鸷,死死盯着侯卿每一个动作。

    他江湖阅历丰富,对侯卿这位“血染山河”的隐秘弱点早有耳闻。且在前方交手时,他就已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便是每当有通文馆门徒受伤溅血,侯卿那写意从容的身法,总会产生一丝极其细微、近乎本能的规避动作。

    “果然如此。”

    李嗣源心中冷笑,眼中狠毒之色大盛。他猛地暴喝:“所有人,不惜代价,用血污他!不管是自己的血还是谁的血,谁能让血沾到他身上,本太尉授他至圣乾坤功!”

    通文馆众人皆是亡命之徒,闻令之下,凶性彻底被激发。

    巴也狂笑一声,竟不顾泣血录威胁,一刀划破自己左臂,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他竟将这鲜血当作暗器,运足内力,血珠如剑,径直朝侯卿面门甩去。

    更有数人状若疯虎,完全放弃防御,悍不畏死地直接扑向侯卿,张开双臂,任由飞剑在他们身上划开血口,只为用喷涌而出的鲜血去阻挡那袭白衣。

    这完全不顾自身伤亡的战术,瞬间打乱了侯卿的节奏。

    面对四面八方泼洒而来的鲜血,他眼中那抹一贯的淡漠有了几分凝重。身法变得有些凌乱,红伞不再主动突脸,而是用来遮挡,御使的飞剑也威力大减,灵动不再。

    候卿不得不耗费更多心神用内力外放形成一层极薄的护体罡气,隔绝那些鲜血,但如此便会极大消耗他的内力。

    一次险之又险的旋身,避开了巴也甩来的血箭,却差点被喜怒哀乐四人趁机的偷袭刺中,衣袂也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略显几分狼狈。

    泣血录名声在外,震慑八方,让人不敢硬憾,但其中的弱点甫一暴露,便成了一道自缚手脚的枷锁。

    “敢欺负侯卿!找死!”

    一声如闷雷般的怒吼炸响,却见旱魃轰然撞开店门,直冲战场。

    他根本不用兵器,一掌拍向那个正欲绕后的‘喜’后背,后者心下警铃大作,下意识便双斧交叉回身阻挡,却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便如同破麻袋般横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山石上,筋骨寸断。

    而旱魃再出掌,已是狠狠拍向正与侯卿缠斗的巴也,后者感受到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脸色剧变,不得不放弃对侯卿的紧逼,回身全力格挡。

    “铛”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巴也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钺身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气血翻腾,蹬蹬蹬连退数丈才勉强稳住身形,一口鲜血涌到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眼中满是骇然。

    旱魃甫一加入战场,就瞬间搅乱了通文馆的围攻阵型。他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对寻常攻势毫不在意,目标亦是明确,就是替侯卿挡下那些“血攻”,分担压力。

    他怒吼连连,拳脚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势大力沉,逼得通文馆所有人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侯卿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然而,好转不长,谷口方向,旋即就传来了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和兵甲碰撞的铿锵声。

    烟尘扬起,黑压压一片人影如同潮水般涌现在视野尽头。李存孝当先的魁梧人影与旱魃几乎相等,而其后的李存忠、李存勇以及数百人之众的晋军骑兵,乃至阴山仆从军疾驰而至。

    在李存忠的呼喝指挥下,李存孝狂奔冲向旱魃,而弓箭手张弓搭箭,骑卒挺起长矛列阵,却并不马上冲锋。

    旱魃环眼一瞪,毫无惧色。他一边用雄壮的身躯挡在侯卿身前,硬接通文馆一众的攻势,一边猛地从腰间一个特制的厚皮囊里掏出几颗黑乎乎、拳头大小的铁疙瘩来。

    “都给我滚开!”旱魃声如炸雷,运足臂力,肌肉虬结,将数颗霹雳弹狠狠掷向谷口弓箭手正欲射击的人群相对密集处。

    晋军早知炸药的威力,且旱魃臂力惊人,自是连连后撤,但仆从军却并未见识过这铁疙瘩,在李存忠惊惶的呼喝下,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然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喊杀。

    火光冲天,浓烟翻滚,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铁片和恐怖的冲击波横扫而出。未来得及后撤的仆从军瞬间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横飞,凄厉的惨嚎声撕心裂肺。

    爆炸不仅造成了惨烈的直接杀伤,更在谷道路径上炸出数个焦黑的浅坑,制造出大片的混乱和恐慌。仆从军瞬间崩溃,晋军的弓手被爆炸和浓烟阻隔,只能在外围逡巡,零星地射出几支慌乱的箭矢。

    然而,就在爆炸烟尘尚未散尽之际,一个魁梧如铁塔的身影,竟硬生生从烟与火中悍然冲出,正是李存孝。

    他虽被爆炸的气浪冲击得身形微晃,古铜色的皮肤上泛起灼热的赤红,但其凶悍之气却更盛。

    他双目赤红如血,死死锁定旱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怒咆哮,竟是不管不顾,将至圣乾坤功催至巅峰,周身罡气澎湃鼓荡,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罩,硬顶着身后零星箭矢和尚未平息的冲击余波,如同蛮荒巨兽般,以踏碎大地的狂暴姿态,朝着旱魃猛冲而来。

    李存忠在后方厉声指挥:“十弟,缠住旱魃,弓箭手,压制候卿,其他人,绕开正面,冲店!”

    李存勇则已翻身跃至高处,张弓搭箭,凭借耳力锁定了候卿,羽箭连环而去,在他身后,被李嗣源带来的殇组织亦是飞掠而出。

    旱魃见李存孝竟硬抗爆炸冲来,非但不惧,反而亦被激起凶性。他双拳紧握,骨节爆响如雷,浑身肌肉虬结隆起。

    “来得好!”他竟也迈开大步,迎着那冲过来的李存孝正面撞了上去,两尊同样力大无穷、凶悍绝伦的巨人,便这谷道上,蛮横的冲撞在一处。

    就在店内外的激战陷入短暂的胶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面的喊杀、爆炸和旱魃那魁梧的身影吸引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贴着陡峭的岩壁滑下。

    他身形飘忽,完美避开了正面战场所有的喧嚣与锋芒,鬼魅般绕至古董羹店后方。随即,黑影一缩,如同无骨的泥鳅,悄无声息地从后窗缝隙滑入店内。

    店内,浓郁的羊肉汤膻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交织弥漫。拔里神玉目光如电扫射,脚步落地无声,迅速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嗯?!”

    待他踏入大堂,身形却猛地一滞。

    只见大堂中央,一条长凳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正随意坐着,双手环抱胸前,小脸上竟无半分惊惶,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目光穿透门窗,仿佛在欣赏店外那场血肉横飞的激战。

    杀机骤起!

    拔里神玉心中警兆狂鸣,当时褚特部一战,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小玩意虽没表现出特别大的危险,但他向来行事狠辣果决,绝无半分犹豫,念头电转间,他已做出决断,此女诡异,必是强敌,趁其不备,一击必杀!

    他身形如鬼魅般暴起,无声无息,却快逾闪电。右手自腰间一抹,一柄淬着鸢尾花色蓝芒的细窄弯匕已握在掌中,匕尖直刺莹勾后心。

    与此同时,店外巴也眼见旱魃被李存孝缠住,侯卿亦是内力大耗,继续被通文馆一众即李存勇的暗箭逼得略显局促,心中狂喜。

    他觑准一个空档,身形如离弦之箭,竟舍弃了围攻侯卿,双钺护身,不顾一切地朝着古董羹店大门狂冲而去。

    侯卿眼角余光瞥见巴也动作,手中骨笛轻点,逼退扑上来的怒、哀、乐三人,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非但未急,身形反而微微一侧,似乎有意无意地为巴也让开了一丝冲向店门的路径。

    店内,杀局已至。

    莹勾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就在那弯匕即将触及她衣衫的刹那,她环抱的双手甚至都没放下,只是身形极其诡异地微微一晃,如同水中的倒影被微风吹皱。

    拔里神玉志在必得的一刺,竟刺了个空,莹勾已不在原位。

    下一瞬。

    “砰!!!”

    古董羹店那扇本就有些歪斜的大门,被巴也裹挟着狂喜与劲力狠狠撞开。他满脸亢奋,双钺寒光闪烁,厉喝道:“通文馆巴也,特来拜访……”

    话音未落,却戛然而止。

    他撞开的门扉之后,迎接他的并非是传闻中名登胭脂评榜首的尸祖之首降臣,以及更是神秘无比几乎从未有人见过真容的冥海无岸莹勾,而是一只小小的、白生生的手掌。

    那只手掌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出了巴也的视觉捕捉,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轻飘飘地印在了他狂喜扭曲的面门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沉闷的骨裂声随之而起。

    巴也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双眼暴凸,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茫然。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以比冲进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和碎裂的牙齿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线,“轰隆”一声砸在店外数丈远的乱石堆里,抽搐两下,瞪着眼,再无声息。

    一代通文馆高手,名震三晋,四处征讨,一对双钺耍的出神入化,号称战无不胜的晋国校尉巴也,竟连对方是谁、如何出手都未看清,便已毙命。

    而莹勾随手一掌拍死巴也的瞬间,拔里神玉的第二击已至。

    他虽惊于莹勾鬼魅般的身法,但杀心更炽。趁着莹勾出手拍飞巴也、身形转换的细微间隙,他蓄势已久的一掌已然无声无息地印向莹勾后心。这一掌阴柔歹毒,掌心隐隐泛着青黑之色,比之当时褚特部一战的拔里神肃,强的又何止一筹。

    莹勾拍飞巴也的手掌甚至还未完全收回,但面对身后这无声无息却更为致命的偷袭,她竟不闪不避。

    “哼!”

    一声冷哼,如同冰珠落玉盘。莹勾那娇小的身躯猛地半转,一只同样白皙小巧的手掌,径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迎了上去。

    轰!!!

    双掌结结实实印在一处。

    刹那间,如同平地惊雷炸响,一股肉眼可见的、狂暴无匹的气浪以两人掌心为中心轰然爆发、怒卷而出。

    大堂内如同遭遇飓风,离得最近的几张厚重木桌、条凳,如同纸糊般被气劲撕扯、掀飞、寸寸碎裂。碗碟杯盏瞬间化为齑粉,混着木屑四散激射。屋顶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簌簌落下尘土。墙壁上的挂饰、灶台边的锅铲,被这股沛然巨力震得叮当作响,纷纷坠落。

    整个古董羹店仿佛都在这一道对掌中剧烈摇晃了一下。

    拔里神玉只觉得一股冰冷、霸道、仿佛能碾碎山岳的恐怖劲力,如同怒海狂涛般沿着手臂狂涌而来。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脚下铺设的青砖“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他拼命运转多阔霍传授给他的功法抵御,双臂剧痛欲裂,气血翻腾如沸,整个人如同被巨浪拍中,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勉强卸去这股力道,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娇小身躯里蕴含的力量,简直非人!

    而莹勾小小的身躯只是微微一晃,脚下生根,纹丝未动。她缓缓收回手掌,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尘。那双一直平静无波的大眼睛,此刻终于转向拔里神玉,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冷漠。

    她甚至没有立刻看拔里神玉,而是先微微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那只刚刚对过掌的手掌。

    “外面的人,你招来的?”

    拔里神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那抹惊骇迅速被一种混合着忌惮与狂傲的阴鸷所取代。

    他盯着莹勾,嘴角咧开一个充满阴柔而变态的狞笑。

    “是又如何?!”

    只见门口,那不起眼的娇小身影,低垂着头,几缕发丝遮住了面容。当她再抬起头时,一双眼睛,

    赤红如血。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既引祸水,便…尽诛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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