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土下座的百达

黑塔的私人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与个人收藏癖好的混合空间。

巨大的星图在全息投影上缓缓旋转，旁边却摆着一个放着可爱玩偶的架子；堆满了复杂图纸和数据板的工作台一角，突兀地放着一罐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手工糖果；整个房间的色调是冷静的银白与蓝色，但角落里却铺着一块触感极其柔软、颜色温暖的绒毛地毯。

黑塔径直走到那张看起来像是悬浮在空中的、线条流畅的主控椅前坐下，双手抱胸，翘起二郎腿，下巴微抬，一副“我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忏悔了”的架势。虽然眼睛还残留着一点哭过的微红，但那份属于天才俱乐部成员的骄傲和气势已经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百达跟着走进来，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发怵。她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要开始。之前检测室的冲突和眼泪，只是积压情绪的发泄，而现在，需要的是逻辑、解释和……诚意。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而是走到黑塔面前，非常正式地，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壮烈意味地，双膝一弯——

“噗通。”

直接来了一个标准的、毫无花哨的土下座（跪下叩首），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地板上。

“对不起！黑塔！一切都是我的错！”百达的声音闷闷地从地面传来，但异常清晰和诚恳，“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担心几十年，更不该让那个冷冰冰的家伙伤到你！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你！”

黑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搞得愣了一下，抱着的手臂微微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起来说话。这副样子难看死了。”

百达却没有立刻起来，依旧保持着跪姿，只是抬起了头，眼神无比认真：“不，这是我该有的态度。黑塔，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听起来更加不可思议，甚至比之前那个‘时空乱流’的解释还要离奇，但我以……以我们小时候一起埋在后院的那罐星星糖发誓，这绝对是真的！”

听到“星星糖”，黑塔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那是她们之间一个非常私密、几乎无人知晓的童年回忆。她抿了抿唇，语气稍微缓和了零点几个百分点：“……说。”

百达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这一次，她没有再编织任何修饰性的故事，而是选择了全盘托出——当然，关于“系统”这个最核心的秘密，她依旧用了一种模糊化的处理，将其描述为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宇宙奇迹”或“底层规则契约”。

整个叙述过程，百达几乎没有停顿，语气平实而真诚，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除了系统本身）几乎和盘托出。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黑塔，眼神里充满了坦荡和祈求理解的渴望。

黑塔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偶尔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闪烁的眼神，显示她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分析、验证、推演着百达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当百达提到银狼，提到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时，黑塔的嘴角似乎往下撇了撇。

当百达终于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星图投影仪运行的微弱嗡嗡声。

良久，黑塔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真正‘死亡’，而是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机制作用下，去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体验生活’，顺便还学了点手艺和超能力，最后带着一身麻烦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理性炸弹’回来了？”

百达：“……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基本概括正确。”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而且，我不是去‘体验生活’，更像是……被迫的生存试炼。”

黑塔没有理会她的纠正，而是抓住了另一个重点：“那个星核猎手的小骇客，银狼……布朗尼。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她那种毫无原则的维护和亲近，仅仅是因为……童年玩伴？”

百达感觉到一丝醋意，心里有点想笑，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更加诚恳地说：“布朗尼她……和我们的情况有点像。她也是孤独的，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在我‘离开’后，她一直很伤心。找到她，确认她过得好，保护她，是我……作为姐姐的责任。而且，她其实也很在意你，虽然嘴上总是不饶人……”

黑塔哼了一声，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姐姐？你对她倒是叫得亲切。”

百达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啥，你要是愿意，叫她妹妹其实也行。反正她年纪确实比我们小，而且你看，她账号还被你封着呢，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羁绊？”

黑塔：“……啧。”她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嫌弃又有点微妙的表情，仿佛吞了一只苍蝇，但又不好吐出来。“谁要那种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技术也就那样的妹妹。”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微不可闻，“……一个傻乎乎的姐姐就已经够麻烦了。”

百达听到了后半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知道，黑塔这是态度软化了！

她立刻打蛇随棍上，跪着往前挪了两步，眼巴巴地看着黑塔：“所以……黑塔，你能原谅我了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瞒着你任何事！绝对第一时间向你汇报！绝对以你的安全为最优先！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

看着她这副毫无形象、拼命表忠心的样子，黑塔终于没忍住，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百达，慢条斯理地说：“原谅？哪有那么容易。”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开始一条一条地数：

“第一，未经我的允许，你不得离开空间站超过标准时24单位。如有特殊情况，需提前申请，并详细报备行程、目的、接触人员，经我书面批准后方可执行。”

百达：“……是！”（内心：这不就是禁足吗？！）

“第二，空间站内，你的所有活动，包括但不限于饮食、休息、能力练习，需在指定区域进行，并接受全程监控与数据记录。”

百达：“……没问题！”（内心：24小时直播？！）

“第三，定期接受全面身体与意识检查，频率由我决定。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或拖延。”

百达：“……遵命！”（内心：小白鼠的命啊……）

“第四，与星核猎手成员，特别是银狼的联络，必须在监控下进行，且每周不得超过一次，每次时长不得超过标准时0.5单位。通讯内容需存档备查。”

百达：“……呃，好吧……”（内心：布朗尼知道了会炸毛的吧……）

“第五，”黑塔的目光锐利起来，“关于你那个‘理性者’的问题，你必须全力配合我和阮·梅的研究，寻找安全可控的解决方案。在此期间，禁止你以任何形式私自接触或试图摧毁‘样本’。”

百达：“……保证配合！”（内心：我的拳头在哭泣……）

“第六，”黑塔顿了顿，眼神飘忽了一下，声音稍微低了一点，“……我办公室的糖果吃完了，下次补充的时候，你要负责挑选口味。”

百达：“……啊？”（一时没反应过来）

黑塔瞪了她一眼：“怎么，有意见？”

百达立刻摇头如捣蒜：“没意见！绝对没意见！保证挑你最喜欢的！”

“第七……”

黑塔林林总总列出了十几条“不平等条约”，从人身自由到生活习惯，从社交限制到零食供应，几乎涵盖了百达生活的方方面面。

百达听着这一条比一条“苛刻”的规定，心里却在暗暗发笑。她知道，这些条条框框，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黑塔缺乏安全感、想要紧紧抓住她的一种别扭的表现。她毫不犹豫地，一条一条地应承下来，态度好得不能再好。

当黑塔终于说完，停下来看着她时，百达再次以头触地，大声道：“以上所有条件，我百达全部接受，绝无怨言！谢谢黑塔大人宽宏大量！”

黑塔看着跪在地上、态度“卑微”的姐姐，心里那口憋了几十年的气，似乎终于顺畅了一些。她站起身，走到百达面前，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她。

“起来吧，跪着像什么样子。”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但那份冰冷已经消散了大半。

百达如蒙大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脸上露出了傻乎乎、却无比真实的灿烂笑容。

“嘿嘿，小黑塔，你不生我气啦？”

黑塔别过头去，耳根微红，哼道：“我只是暂时保留追究的权利，看你今后的表现。要是再敢有丝毫隐瞒或者……突然消失……”她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威胁意味十足。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百达连忙保证，伸手想去拉黑塔的手，却被对方轻轻拍开。

“脏死了，刚趴在地上。”黑塔嫌弃地说，但并没有走开，“先去把你这一身收拾干净，然后……去给我泡杯茶。要你以前常泡的那种。”

百达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灿烂：“好！马上就去！”

她知道，这杯茶，意味着她们姐妹之间，那断裂了几十年的纽带，终于开始重新连接。虽然过程曲折，虽然未来可能还有麻烦，但至少此刻，她重新回到了妹妹身边。

而办公室门外，通过监控默默观察了一切的阮·梅，平静地在自己的数据板上记录道：

“观察对象：‘百达’与‘黑塔’。互动模式分析：基于深厚情感联结的非对称性权力关系达成新平衡。‘条约’形式为控制欲与依赖感的共同体现。关系修复进度：初步完成。后续观察重点：‘理性者’模块稳定性及双命途力量适应性。”

她转身悄然离开，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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