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神策府的质问，大愚弱智的百达
神策府内，气氛庄重而略显肃穆。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高位之上，那位名震仙舟联盟的神策将军景元，正端坐其间。
他银发披散，面容俊朗带着一丝慵懒，但那双金色的眼眸开阖间，却自有洞察世事的锐光。
他并未穿着全套甲胄，只是一身便于行动的常服，却依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然而，此刻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位客人。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工匠服，上面沾染着些许洗不掉的金属碎屑与火燎痕迹。
他面容古朴，皱纹深刻如同斧凿，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内蕴熔炉之火。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如同巍峨山岳般的沉稳感，与景元的慵懒随性形成了鲜明对比。
彦卿领着开拓小队一行人进入时，正看到景元与这位老者交谈。彦卿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抱拳低声道：“将军，您有客人在？属下稍后再来。”
景元抬眸，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百达以及她怀里那个显眼的金属罐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笑意，他摆了摆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不，彦卿，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随即看向身旁的老者，介绍道：“怀炎老师，这几位便是近日助我罗浮平息星核之乱的星穹列车无名客，以及……”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百达身上，顿了顿，“一位新朋友。”
然后，他又对丹恒等人说道：“这位是来自朱明仙舟的天将，怀炎。怀炎老师不仅修为高深，更是我仙舟联盟首屈一指的工匠大师，享有‘百冶’之誉。”
“天将”、“百冶”，这两个称谓足以说明这位貌不惊人的老者在朱明仙舟乃至整个联盟中的地位。丹恒神色更为郑重，抱拳行礼：“久仰怀炎天将大名。” 三月七和星也连忙跟着行礼。
百达则眨了眨眼，似乎对“天将”、“百冶”没什么概念，她的注意力更多被怀炎那身看起来很有“工匠风味”的服装和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所吸引，顺便还偷偷从怀里摸出一块糖糕，迅速塞进了嘴里。
景元和怀炎的目光，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越过了其他人，稳稳地落在了正在偷偷咀嚼的百达身上。
气氛在一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的温和与客套仿佛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景元脸上那惯常的慵懒笑容收敛了些许，金色的眼眸中锐光凝聚。而怀炎，那双熔炉般的眼睛更是如同实质般扫过百达，尤其是在她怀中那个散发着奇异咖啡香气的金属罐上停留了一瞬。
“星穹列车的诸位，援手之情，罗浮铭记。”景元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质询意味，“不过，在谈及正事之前，可否请这位……小姐，为我与怀炎先生解惑？”
他直接指向了百达。
“一位身负【存护】命途，位及‘令使’的尊驾，”景元的语气加重了“令使”二字，让丹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彦卿更是瞬间身体紧绷，手已悄然按在了剑柄之上，眼神警惕地盯着百达，“却借由星穹列车无名客的身份，来到我罗浮……究竟，是何居心？”
神策府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令使！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在场无人不知。那是执掌命途的星神之下，最强大的行者，是能够以一己之力影响文明兴衰的恐怖存在。
而【存护】令使，更是与星际和平公司关系密切！罗浮刚刚经历星核之乱，元气未复，此时一位身份不明、力量骇人的令使突然到访，由不得景元不警惕。
怀炎作为朱明天将，对此自然也极为关注。
丹恒面色凝重，他深知一位令使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更清楚百达身份的特殊性与潜在的麻烦。他上前半步，试图解释：“景元将军，怀炎天将，百达她……”
然而，他的话被当事人打断了。
只见百达被两人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盯着，似乎有些困惑。她咽下嘴里的糖糕，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愕然的动作。
她抬起手，把自己头上那顶颇具特色的牛仔帽摘了下来，露出完整的、与黑塔酷似却气质迥异的精致面容。
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她那头灿烂的金发，脸上带着一种纯然的、毫不作伪的茫然。
“居心？”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仿佛不太理解其含义，碧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无辜，“我来吃饭呀！”
众人：“……”
她似乎觉得这个回答不够充分，又指了指自己怀里抱着的零食和脚边的咖啡罐，补充道：“你看，我都自己带了好多吃的！而且我听说了，罗浮的美食特别多，长乐天、星槎海那边有好多小吃摊！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她说着，脸上还露出了向往的神情，然后又强调了一句：“我真的不是公司的人！我跟他们不熟！我发誓！”她举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样子，眼神诚恳得让人无法怀疑，“我真的……真的只是来吃饭的。”
那语气，那神态，活像一个被冤枉偷吃了糖果的小孩，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丹恒：“……”
彦卿按在剑柄上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脸上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神色。
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狡辩、威胁、甚至直接动手，但唯独没想过……是这种回答。
景元那原本带着审视和威严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看着百达那写满了“真诚”和“吃货”二字的脸，又看了看她怀里那堆与“令使”身份格格不入的零食和那个诡异的咖啡罐，一时竟有些语塞。
怀炎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那双熔炉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就在这气氛诡异、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师祖，您叫我？”
众人转头，只见一位少女走了过来。她身着利落的劲装，短发，赤脚，正是之前在港口如同旋风般出现又消失的那个神秘少女！她肩上依旧扛着那柄显眼的巨剑，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怀炎看到少女，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他对景元和众人介绍道：“这是老夫的徒孙，云璃。”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性子是野了点，但天赋尚可。”
其实，以景元和怀炎的眼力和阅历，在百达进入神策府，尤其是看到她那双清澈（且充满对食物渴望）的眼睛和那身完全不搭调的行头时，心中就已大致判断出此人并无明显恶意。
一位心怀叵测的令使，绝不会是这般……呃，这般模样。他们之前的质问，更多是一种试探，想弄清楚这位突然出现的令使与星穹列车的关系，以及她背后是否代表着其他势力的意志。
而试探的重点，其实更多地放在了丹恒身上。毕竟，星看起来神经粗大（能和百达聊到一块去），三月七明显和百达属于同一“智慧层级”，只有丹恒，沉稳冷静，是能够沟通和获取有效信息的对象。
然而，还没等丹恒组织好语言进一步解释，另一边的“小插曲”已经上演。
彦卿看到云璃，尤其是看到她肩上的巨剑，立刻想起了港口之事，他眉头微蹙，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不满，开口道：“云璃姑娘，之前在港口，你……”
云璃瞥了他一眼，不等他说完，便满不在乎地打断：“哦，是你啊。剑术尚可，但临敌分心，在战场上丢了剑，可是大忌。”她语气老气横秋，仿佛在教训后辈，“依我看，你还配不上那把剑。”
彦卿身为罗浮最年轻的骁卫，天资卓绝，心高气傲，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尤其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少女！他顿时有些羞恼，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若非当时情况紧急，我欲救援他人，岂会……况且，剑客之心，岂是你能妄加评判的？”
云璃嗤笑一声，扛着巨剑，下巴微扬：“救援？判断失误，自顾不暇，便是理由？真正的强者，当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你，还差得远呢！”
“你胡说！”
“事实而已！”
两个年纪相仿、同样骄傲的少年少女，就这么在庄重的神策府内，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场合。
而更让人无语的是，另一边，百达、三月七和星，这三个活宝，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一起。百达慷慨地分享着她怀里的零食，三月七一边吃着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彦卿和云璃吵架，还时不时点评两句：“哇，这姑娘嘴皮子好利索！”“彦卿小哥脸都气红了帕！”星则默默地接过百达递来的鸣髓串，一边啃一边面无表情地围观，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景元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尤其是那个被怀疑是“居心叵测的令使”、此刻正没心没肺和人分享零食的百达，又看了看那边吵得不可开交的彦卿和云璃，终于忍不住，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和警惕，也在这荒诞的场景中烟消云散了。
他看向怀炎，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奈和释然的笑容。
怀炎抚须而笑，看着争吵的彦卿和云璃，又看了看正在快乐投喂同伴的百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趣味，他缓缓道：“年轻人，心性跳脱，棱角分明，是好事，也是坏事。终究……还是需要多加磨炼啊。”
这话，既像是在说彦卿和云璃，又仿佛意有所指地涵盖了某位“大愚弱智”（或者说“大智若愚”到了极致）的存护令使。
景元点了点头，彻底放心了。这位存护令使小姐，估计是真的没什么威胁了。能如此……纯粹（或者说迟钝）地践行着“守护”（目前看来主要是守护零食和吃饭权利）之道，或许也是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境界吧。（但凡景元知道百达还是个绝灭大君当场就得哈气⌓‿⌓）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与慵懒，打断了那边的争吵和这边的“茶话会”：“好了，彦卿，云璃姑娘，既是切磋交流，日后自有机会。怀炎老师说得对，心性确需磨炼。”
他又看向百达，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百达小姐既是慕名而来，只为品尝罗浮美食，那我罗浮自当尽地主之谊。只是……”他目光扫过那个咖啡罐，“小姐的‘饮品’，还望谨慎使用，莫要惊扰了寻常百姓。”
百达正忙着给星塞第二块糖糕，闻言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点心屑，她用力点头，笑容灿烂：“放心吧将军！我很有分寸的！”
看着她那“纯真无邪”的笑容，再联想到港口那团步离人化成的血雾，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同一个念头：
你的分寸……恐怕和常人的不太一样。
神策府的这场风波，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近乎闹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而罗浮的这趟水，因为百达这个极其不稳定的“变量”加入，似乎变得更加混沌而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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