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啃长椅的百达

离开了庄重肃穆的神策府，外界的阳光和喧嚣仿佛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然而，这份鲜活很快就被另一股火药味所取代。

“哼，若非将军阻拦，我定要与你分个高下，让你见识何为云骑剑术！”彦卿俊脸微沉，对着身旁扛着巨剑的云璃说道。

身为罗浮年轻一代的翘楚，他何曾被人如此看轻过“配不上自己的剑”，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云璃赤足踩在光洁的地面上，步伐轻盈，闻言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语气带着几分气死人的嘲讽：“分高下？就凭你刚才那浮躁的心性？怕是三招之内，剑又要脱手了。还是再练几年，磨磨性子再说吧。”

“你！”彦卿气得差点跳起来，手又按上了剑柄，“休要逞口舌之利！有本事现在就去演武场！”

“没空。”云璃干脆利落地拒绝，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和你打之前我可得去找点吃的，补充体力。打架也是要消耗能量的。”

看着这两人如同斗鸡般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一旁的三月七和星面面相觑。

“那个……彦卿小哥，云璃姑娘，大家都是朋友嘛，别吵了别吵了。”三月七试图充当和事佬，粉色的脑袋晃来晃去，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星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附和：“嗯，吵架，不好。”

然而，她们那点微弱的劝解声音，完全被淹没在彦卿和云璃愈发激烈的言辞交锋之中，效果甚微。

丹恒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眉头微蹙，但他并没有介入争吵，而是拿出了自己的玉兆（手机），似乎在认真查阅着什么，偶尔还会低声自语：“……‘尚滋味’的鸣髓糕评价颇佳，‘琼实鸟团’的仿真水果造型精美，‘貘馍卷’据说有安神之效……嗯，都记下来。”他居然是在整理罗浮知名小吃店和零食铺的好评名单，俨然一副要为某位“吃货”规划路线的架势。

而被众人暂时“遗忘”的焦点人物——百达，此刻正抱着她那个历经磨难（主要是砸过步离人）的咖啡罐，眼巴巴地看着争吵的两人，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作者：不是你吃多少了?）

她等了又等，眼见着彦卿和云璃从剑术争论到心性，又从心性争论到实战经验，没完没了，而她的饥饿感却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丹恒虽然在弄美食名单，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三月七和星的劝架毫无作用。

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对一位心思单纯、食欲大过天的前（伪）蠢材俱乐部成员现双命途令使而言。

她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游移，寻找着任何可以暂时填充胃袋的东西。

零食已经在神策府分享得差不多了，咖啡不能当饭吃……然后，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神策府外广场边缘，那一排提供给游客歇息的、看起来结实又光滑的木制镶金属包角的长椅上。

那眼神，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充满了好奇与……食欲？

就在彦卿一句“你根本不懂何为剑心通明！”和云璃一句“通明不通明，打了才知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同时出口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绝对不属于正常对话范畴的声响，突兀地插入了两人的争吵中。

这声音太过奇特，以至于彦卿和云璃同时一顿，争吵戛然而止。丹恒也从美食名单中抬起头，三月七和星齐齐转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足以让他们瞳孔地震、世界观微微开裂的一幕——

只见百达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那张长椅旁边，张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贝齿，然后……毫不犹豫地、结结实实地一口啃在了那坚硬的长椅扶手上！

是的，啃！就像啃一块巨大的、坚硬的饼干！

“咔嚓……嘎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伴随着木材纤维和微量金属被强行碾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彦卿保持着右手按剑、左手前指的激动姿势，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星神降临在他面前跳踢踏舞。

（常乐天君：你好~）

云璃扛着巨剑的手臂僵在半空，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纯粹的、未经掩饰的震惊和茫然，她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三月七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粉色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才发出一声气音：“……咱……咱的眼睛没花吧？百达她……她在吃椅子？！”

丹恒手中的玉兆差点滑落，他向来沉稳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一向冷静的大脑似乎也宕机了一瞬，处理不了眼前这过于超现实的信息。

全场唯一还能保持相对淡定的，恐怕只有星了。她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好奇，歪了歪头，看着百达咀嚼的动作，居然很认真地开口问道：“味道……咋样？”

百达听到星的提问，暂停了咀嚼，抬起头，脸上还沾着一点木屑，她微微蹙眉，似乎在仔细品味，然后认真地回答：“嗯，味道有点扎嘴，木头渣子比较多。”

她咂咂嘴，又补充道：“不过，（嚼）别说，仙舟的木头确实有股香味，（嚼）像是某种……陈年的楠木？带着点甜丝丝的感觉。金属部分嘛，”她指了指被啃出一个缺口的金属包角，“这个有点像没处理好的铁，有点涩，不够脆。”

她居然还点评起来了！而且点评得煞有介事！

更让人绝倒的是，她似乎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非常“大方”地用手（也没见她怎么用力），“咔嚓”一声，将她刚刚啃过的那块带着木头和金属的、形状不规则的长椅碎片给掰了下来，然后递向星：“喏，你要不要也尝尝？口感还挺独特的。”

星看着那块边缘参差不齐、混合着木茬和金属断口的“零食”，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两秒，然后……居然伸出手，似乎真的想接过去试试！

“住手！！！”  x  3

丹恒、彦卿、三月七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阻止。

丹恒一个箭步冲上前，先是一把将星已经伸出一半的手按了回去，然后目光严厉地看向百达，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无奈：“百达！快把椅子放下！不，是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这个不能吃！”

他感觉自己几百年（或许更久）的生命中，从未经历过如此心力交瘁的时刻。

就算是面对毁灭大君或者反物质军团，他觉得自己都能保持冷静，但面对百达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他引以为傲的镇定正在土崩瓦解。

彦卿也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指着那张明显缺了一角的长椅，手指都有些颤抖：“百、百达姑娘！这、这是公共设施！是给游人歇脚的！不是食物！你怎么能……怎么能啃它呢？！”  他感觉自己的剑心都在摇晃。

云璃也放下了巨剑，凑近了些，看着长椅上那个清晰的牙印和缺失的部分，又看了看百达那副“我在认真品尝美食”的表情，脸上的震惊逐渐转化为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奇物种的神情。“你……你的牙口……未免也太好了点吧？”她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作为经常挥舞沉重兵器的她，自认力气不小，但用牙齿去啃这种实木包金属的椅子……她自问做不到，也不敢想。

三月七连忙跑过来，拉着百达的胳膊：“百达！快吐掉吐掉！木头和金属吃下去会肚子痛的！咱这里还有一点糖，你先吃点糖垫垫！”

百达被众人围住，七嘴八舌地劝阻着，她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看了看手里那块“长椅碎片”，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丹恒和三月七，以及表情复杂的彦卿和云璃，最终还是听话地、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抱着长椅（她刚才几乎是半抱着在啃）的手，然后把嘴里嚼得差不多了的木屑和金属沫……咽了下去。

“咕噜。”一声清晰的吞咽声。

众人：“！！！”

丹恒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以最快的速度，将刚才从自动售货机买来、原本打算稍后给百达的几包仙舟特色零食——包括一包香喷喷的貘馍卷和一袋酥脆的琼实鸟团——一股脑地全部塞进了百达的怀里。

“吃这个！”丹恒的语气几乎带上了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这个才是能吃的！”

怀中被各种包装精美、香气扑鼻的真正零食填满，百达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她看着怀里熟悉的、正常的食物，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啃椅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呀！丹恒你最好了！”她欢呼一声，立刻撕开一包貘馍卷，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赞美，“嗯！这个好吃！软软的，甜甜的！比椅子好吃多了！”

众人看着终于开始正常进食的百达，不约而同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场硬仗还要疲惫。

彦卿和云璃对视一眼，第一次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无力和震撼。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倒是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微妙共鸣。

（哈基达，这也在你的计算中吗!）

丹恒看着安心吃着零食的百达，又看了看那张无辜受损的长椅，心中暗下决心：在罗浮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让她离开视线太久，并且要确保她随身携带足量的、正常的食物。

否则，天知道这位思维跳脱、行为逆天的存护令使小姐，下次饿急了，会去啃什么东西……或许，景元将军办公室那张看起来很结实的紫檀木桌子？

想到这里，丹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而始作俑者百达，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同伴们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冲击，她正沉浸在貘馍卷的美味中，并且已经开始期待丹恒名单上的下一家店铺了。

至于那张椅子？哦，那只是她漫长美食探索路上一个小小的、口感不太理想的插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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