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当年，是你救的我吗
人都走了好一会了，张有为还呆愣愣坐着，直直盯着半开的，空荡荡的门。
还有女人瘦削、决然的背影。
怎么可能呢？
这些天，他问自己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怎么可能呢，岳母怎么可能瞒着他干这些事，他怎么可能落到这地步，但这会，他脑子里就还是这句。
怎么可能？
他醒来，趴到他病床前惊喜着喊护士的，不是杨柳吗？被流言缠身没法见人，痛苦委屈的，也是杨柳，愿意下嫁给他的，也是杨柳。
他们的爱情故事明明这么惊天动地、顺理成章，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张有为，回去了。”
被大声一喊，他才恍然惊醒过来，起身出去。
喊他的老公安拍拍他肩膀：“哎，我其实也感觉你不知情，但现在就是两边都没啥证据，你丈母娘又咬着你们两口子不放，我们也没办法。”
“刚好，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爱人吗，待会是下农场培训，我特意把你俩安排在了一队。”
他笑着鼓励他：“下农场也就是一年的功夫，只要两口子在一块，啥苦啥难挺不过去。”
老公安说实话心底有点同情眼前这男人，岳父家遭难，他把人家一家子接过去，一个人扛起两家养家重担，自己挤客厅临时床，有情有义。
平日生活也清苦，厂里风评好，先进分子，照他多年直觉来看，他就是无辜的。
但直觉不能断案。
哎，只是这男人好像真的被打垮了，听到要跟他一直心心念念着的媳妇儿见上面，也还傻愣愣的，没一点高兴。
所谓农场培训，就是下放农场前，把这批犯人聚集在一块，宣讲规章律令，做好劳动动员。
而张有为，也果不其然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妻子，她就站在人群里，蓝底白纹囚衣，瘦了好多，脸颊骨都凹进去，憔悴得不成样子。
第一反应，他脑子却是闪过秦米，她经历大难后，也是发丝白了半头，那她以前，什么样子？
“有为！”
容不得他想，怀里就扑进了女人身子，她哭得颤抖，紧紧捏住他胸前衣服：“我错了，我家害了你，也害了我。”
“我真的没想到我爸妈会那么狠心，在他们眼里，只有杨治国是他们儿子，别人，就是能占便宜就占，遇事就甩锅的便宜物件儿。”
杨柳是真的痛彻心扉，也是真的看透了。
“我后悔死了，当初那回吵架，我就该彻底断开，到底心软什么啊！”
她狠狠擦一把泪，紧紧抱着身前男人：“有为，以后只有咱俩，还有小钦才是一家人。”
“就下去农场一年，一年后，我们回红旗好不好，跟妈认个错，然后下地挣工分，照样能活下去，能把日子过下去。”
她这次，也是真的想通了。
她家里冷漠无情，两口子工作也都丢了，但没事，张有为家里人对他有情，他们在这世上，始终还有个家托着。
她以后什么都不想不求了，就和有为好好过日子，等着小钦回家就好。
但她哭了说了很久，抱着的男人，却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杨柳含泪抬头：“有为，你咋了，出什么事了吗？”
张有为缓缓嚅动了下嘴角，才哽着嘶哑的喉咙：“杨柳，你告诉我，当年，是你下河救的我吗？”
“不对，你当年，为什么要嫁给我？”
杨柳脸色煞白，瞳孔剧烈颤了一颤：“谁，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不怪你，现在这堆事这都是我自己选的，识人不清，自己造的孽。”
张有为深吸一口气，按着她肩膀：“我就问一句，当年的事。”
“我求你，你告诉我，跟我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女人不是满嘴谎话的骗子，你告诉我，跟我结婚不是为了那该死的工作！”
也是刚刚，他才突然想通，那天病床里，跟杨柳一块探望他病的，还有县小学校长。
他告诉他，无意中救的被拐的孩子，是他孙子。
那天之后，他的工作下来了，校长也许诺他给一个教师岗，思来想去，他瞒着家人给了救命恩人姑娘，因为他被流言蜚语困扰的姑娘，愿意不顾家境差距嫁给他的城里姑娘。
他一直以为，就是那天醒来开始，他的人生，正式启程，获得了第二次新生。
结果呢，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被他一句句质问摇晃着肩膀，杨柳脸色也是越来越青，脑子也像被堵住了。
为什么，她以为能瞒一辈子的事，他怎么突然知道了？她打听过，救人那女生早远嫁了啊。
但最令她心冷的，还是张有为恶心嫌恶的眼神，她忍不住后退一步，扯开他胳膊：“你已经认定了不是吗？”
“认定了我一直在骗你，那咱俩这么多年过日子的感情，你宠我爱我，答应一辈子对我好，全因为这一件事就没了吗？”
理智告诉她，应该说些软话哄哄他，张有为心软吃软不吃硬，能哄过来，但这些天的精神极度紧绷，还有父母毫不留情的抛弃，也让她几乎发疯。
现在唯一的支柱也在指责她，质问她。
还是宠了她这么多年，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张有为，他一句重话，她都听不得。
“我刚刚说那些话你没听见吗，咱俩抛弃以前所有，以后就好好回红旗过日子，我是真心的啊，张有为。”
“你还要一句句计较那些陈年往事，在这个时候扎我吗？”
“要。”
张有为眼神极冷，看着眼前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女人：“如果以前是假的，那以后，日子，也没必要过下去了。”
“我会跟公安申请分到不同农场的，离婚申请看看能不能办下来，办不下来，一年时间也够了。”
他只抛下冷冷一句，拖着步子，一步步走远。
“张有为，你敢！你以后再哄我也不会原谅你！”
杨柳眼睛死死盯着，不顾面子大声喊他，但男人背影，始终坚挺着，一次头也没回。
周围人看戏疑惑目光纷纷看过来，她也一动不动，就看着他，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
过了很久，人都散了，她还是僵直站在那，明明是八月的潮热的天，身子却冷得发抖。
她突然一摸脸，才发现，早已经泪流满面。
张有为，也抛弃了她。
在她下定决心好好过日子，甚至愿意陪他回去跟婆婆道歉缓和关系，抛弃以前所有影响他们关系东西，在她把未来规划得清晰明确时，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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