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下跪求

“没想到，她居然又上了报纸，咋这么厉害呢。”

“对啊，这个作文，写得也确实好。”

前面人议论纷纷，一夜之间，风评立马逆转。

旁边同学也感慨：“上回这孩子上报纸时还不是我们学校的，现在是我们学校学生身份，领导都乐坏了吧，恨不得全县宣扬。”

“看来她也是自己真有本事，考第一也该的。”

学校都发优秀学生了，谁还会多嘴，几乎不用想都跟着集体走。

“哎，书言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林书言抬手挡住他胳膊，强笑笑：“没事，这不是担心老家的事吗，我得赶紧去请假了。”

说完，他拎着蛇皮袋子转身就走，步伐匆匆。

那同学还有点担忧，林书言虽然是中途转学过来的，但一向学习好风评佳，乐于助人，人缘很好。

这是家里出了啥事，让他今天魂不守舍的。

仓促请完假，林书言一口饭一口水都没喝，又饥肠辘辘挤班车回村。

肚子饿，但心里更焦，他处心积虑铺了那么多，结果人又登报又获表彰了，还是要看着她风风光光。

他都做好准备看那张六六气急败坏，歇斯底里找他算账，但又无能为力崩溃了，结果从头到尾没见到人。

他做的一切，全是白费。

好不容易拖着疲惫又乏力步子到家，刚推开门，迎面刚好他妈端着盆要洗的衣服，差点撞上。

看到儿子回来，周兰兰脸上还是有点欣喜：“书言，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学校放假了吗？”

林书言把东西往地上一甩，先赶紧给自己倒杯水润口：“妈，我饿了，家里有啥吃的吗。”

“我赶紧吃完，待会去陆家找奶说点事。”

至于什么事，为什么回来，跟他妈说没必要。

和有决断力有手段的主心骨奶不同，他妈太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甚至之前还劝他放弃那个一中名额，回来求求公社小学继续上，正常升学，或者实在不行回村，种地上工，不知道脑子想的什么。

听完他的话，周兰兰却面色犹豫：“你奶，就在屋里躺着呢。”

这个点不是在陆家吗？

林书言起身，掀开里屋帘子，就看到半躺在炕上，脸色蜡黄，额头上还盖个厚毛巾的奶，在这燥热的初秋，她身上还盖着厚实两床被子，满脸是汗。

“奶，你生病了吗？”

他一下子扑到奶身边，握住她手，心里也是真急了。

林月如半闭半睁开眼，瞅到了大孙子，一下子泪流满面去摸他手：“书言，书言，你回来来看奶了吗？”

林书言点头：“对，奶，因为生活费交不上，王琴把我赶出来了。”

“我昨天晚上，是在桥洞睡的，好冷好害怕。”

什么！

一听这话，林月如一下子坐起身，边直咳嗽，边心疼抱住孙子：“我给他家送了多少钱，你一个能吃多少，咋就一个月都容不了呢！”

容不了？林书言却是心里一凉，所以不是病了忘寄了，是真交不上了。

他试探：“奶，得再找户别的人家寄养了，这次咱能不能好好挑一挑。”

但奶却是叹气，满脸焦愁：“这事，得再缓缓。”

林月如也是真的有心无力，昨天一夜间，直接焦虑到病来如山倒，她最大依仗，甚至可以说自从守寡开始也过得好的底气，一夜间全没了。

以后日子可咋办呢，她得再缓缓，好好想法子。

正思索时，炕边孙子突然一下子跪地上，额头重重磕地上，一下又一下。

她瞪眼吼：“书言，你干啥，你快点起来！”

听到动静，刚在厨房忙活的周兰兰也忙跑进来，手上都还是面粉，看到这场景，人也是呆了。

林书言不动，还是用力磕头，满脸哀求：“奶，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不上学，也拖不了；我马上考高中了，排名从来没掉过年级前五，孙子真的能考上好工作，把你们接城里，风风光光养老，奶！”

林月如急得连连摆手，强撑着坐直：“奶想办法，你别急啊，奶现在病得脑子蒙，等奶赶紧想办法。”

“你快起来！”

“奶，你有办法的，去跟以前一样找陆爷爷，找王叔呢？”

什么？林月如一顿。

她有点不敢相信，这被她如珠似宝宠大的大孙子嘴里说的什么话，虽然她确实做了这些，但是从孙子嘴里说出来，甚至主动让她去找，去借钱，就莫名胸口梗住。

一看她这样，林书言一下子挤出泪，磕头力道更大，额头都是血印子：“奶，我就是想上学，我耽误不得了。”

他又转过身，冲旁边僵住的妈连连磕头：“妈，我也求求你了，能不能跟大队长去借钱，我真的不能不上学啊，我不要被赶回来种地，我明明比他们都优秀都聪明，凭什么因为家庭，最后要比那些远远不如我的人过得差。”

他流泪仰头：“妈，你生了我，让我生在这泥里，就要对我负责啊。”

“我没有了爸，只有你了。”

周兰兰心也是酸了，是她没本事，害死了孩子的爸，也没能力供孩子上学，只能做些地里刨活的事，耽误了这么聪明的孩子。

炕上林月如也开口：“兰兰，去再求大队长一次吧，先支撑一段时间，等考上高中，我再想法子。”

“我，也再去找找王大顺。”

虽然孙子的话让她有些不舒服，但那毕竟是她孙子，也是太想上学太想出人头地了，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敢拼敢进取的孩子，所以没什么。

陆建国那边是肯定找不了了的，但王大顺，兴许可以试试。

妈都这么做了，她还能说什么，周兰兰在婆婆、儿子祈求的目光中，只能点头。

可是到了大队长门前，她步子却犹豫住了。

妈死前带着恨与泪的眸子似乎又在她眼前，“兰兰，妈这辈子过得太苦了，妈恨啊。”

“你千万千万别认老杨家，你要替妈恨下去。”

她从小就知道，妈不喜欢爸，妈之前有未婚夫，但因为她被姥姥姥爷逼着嫁给爸，那人吃药死了，妈也从来没笑过一次，生下她没几年就病死了。

一面是被家人抛弃的恨与对那个喜欢的人的歉，一面就是她那酗酒爱打人的爹，妈这一辈子，确实太苦了。

而她，却一次又一次，求了舅舅，背叛了妈。

这么想着，她伸出去敲门的胳膊越发僵硬，但，书言含泪祈求的脸，又戳在她心口。

对不起了妈，我有孩子了，如果你为了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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