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夏种子
一分钟。
对于铁石城的居民来说，不过是喝口水的功夫。
但对于城外这三千多个绝望的灵魂而言，这六十秒，是他们一生中最漫长的煎熬。
自由？
这个词汇对他们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
变成荒野上的一具枯骨，还是被另一群奴隶贩子抓住，重新戴上枷锁？
他们就像一群在深海中溺水的人，陈凡的话语是海面上唯一的一根稻草，可他们伸出手，又怕那只是一片虚无的幻影。
人群死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和恐惧的呢喃。
陈凡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身后一辆钢铁巨兽的车厢门，发出了“嗤”的一声轻响，缓缓打开。
几个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
为首的，正是之前被陈凡救下的猫耳少女米娅，她身边还跟着犬耳少女阿呜，和另一位名叫莉莉的猫耳少女。
她们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蓝色工作服，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颊上带着健康的红润。
最重要的是，她们的眼神，明亮、清澈，充满了活力。
那是一种……属于“人”的眼神。
奴隶们的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
许多亚人奴隶的目光，瞬间被米娅三人吸引。
同类！
她们也是亚人，但她们的脖子上没有铁环，她们的身上没有伤痕，她们的脸上，更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绝望。
一个念头出现在所有奴隶的心灵。
眼前的三人，她们是自由的，并不是奴隶！
在三千多道目光的注视下，米娅和同伴们没有丝毫胆怯，她们转身从车上搬下一个个大箱子。
箱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麦香瞬间飘散开来。
是食物！
不是那种混着沙子和石子的黑面包，也不是馊掉的麦糊，而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松软的白面包！
还有一箱箱密封好的清水。
咕咚。
不知是谁，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声音，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人群中早已濒临极限的饥饿。
米娅抱着一筐面包，径直走到人群前。
她看着那些和自己曾经一样，满身污垢、眼神空洞的同族，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红。
她想起了自己刚被救下时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将一个完整的面包，递给了最前方那个浑身颤抖的兔耳小男孩。
小男孩吓得一缩，不敢去接。
他的母亲紧紧将他搂在怀里，警惕地看着米娅，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米娅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包掰开，自己先咬了一大口，然后将剩下的大半个，再次递了过去。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兔耳母亲犹豫了许久，终于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半个面包。
面包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让她浑然一震。
她撕下一小块，迟疑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眼泪决堤而下。
是甜的……食物，竟然可以是甜的。
她将面包塞进自己孩子的嘴里，孩子狼吞虎咽，被噎得直咳嗽，她又赶紧拿起一瓶水，笨拙地拧开，喂给孩子。
一个，两个……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剩下的人再也无法抑制求生的本能。
他们开始骚动，开始向前涌动，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用一种祈求的、卑微的眼神，望着那些食物。
“不要抢！谁有人排好队，每个人都有！
不排队的不给！插队的也不给！”
米娅大声喊道，她的声音通过一个扩音装置，清晰地传遍全场。
二十名战士和米娅她们一起，开始分发食物和水。
没有呵斥，更没有鞭子。
有的只有陈凡注视下的秩序。
每一个奴隶，无论男女老幼，无论种族，都至少得到了一整个面包和一瓶干净的水。
他们捧着食物，许多人甚至不敢立刻下口，只是贪婪地闻着那股香气，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一个满脸刀疤的兽人壮汉，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捧着面包，泪流满面。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到干净食物是什么时候了。
站在陈凡身后的马丁法师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那些士兵高效而有序地分发物资，看着那些亚人少女脸上真诚的笑容，看着那三千多双眼睛里，绝望的冰层正在一点点融化，被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所取代。
这……就是大夏吗？
这不仅仅是财富和武力能够做到的。
这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又发自内心感到敬畏的文明。
一分钟的时间早已过去。
陈凡看着眼前这片啃着面包、喝着清水的沉默人群，再次开口。
“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
“愿意离开的，现在可以走了。”
没有人动。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愿意追随我，前往大夏的，站到右边来。”
话音刚落。
哗啦——
人群如同潮水般，毫不犹豫地涌向了右侧。
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
三千四百二十七人，一个不少。
他们用行动，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很好。”
陈凡点了点头。
“把那些东西，发下去。”
士兵们再次行动，从车上搬下另一批箱子。
里面是崭新的、叠放整齐的衣物。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灰色棉布衫和长裤，但对于这些衣不蔽体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最华美的袍服。
“换上它，从今天起，你们将告别过去。”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他们迫不及待地丢掉身上那些早已看不出原样的破烂布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虽然尺寸不一定完全合身，但当那柔软干燥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时，许多人泪眼婆娑的笑了。
他们脱下的，不仅仅是肮脏的衣物，更是那段屈辱的、不被当人看的过去。
“女人小孩伤者上车，男人跟在后面走。”
陈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面对那些发出低沉咆哮的钢铁巨兽，这一次，没有人再感到恐惧。
在士兵们的指引下，女人孩子还有伤者有序地登上了十五辆重型运输车。
车厢内很拥挤，但没有人抱怨。她们紧紧挨着彼此，身上是新衣，怀里是食物，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轰——”
引擎的咆哮声响彻云霄，十五辆钢铁巨兽，朝着大夏请进营地的方向出发。
“没上车的跟在车后。”
陈凡喊道。
他是也是步行的一员。
……
当车队即将抵达大夏前进营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彻底失神。
这里是……天堂吗？
平整得如同镜面一样的黑色道路，向远方无限延伸。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造型奇特却又整齐划一的白色建筑，在建筑之间，还有穿着各种颜色制服的人在忙碌地穿行。
空气中没有一丝异味，只有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所有的一切，都干净、整洁、有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就像一群乡下的土包子，第一次闯进了国王的宫殿，不，就算是国王的宫殿，也绝没有这般不可思议的景象！
车辆缓缓停在一片巨大的广场上。
车门打开。
“所有人，下车集合！
男人在左边，女人和孩子在右边！
行动不便和受伤的，留在原地！”
一个清晰、沉稳的声音，通过某种装置，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他们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这种从未听过的语言。
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人迅速冲了上来，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奇怪的仪器，开始为那些伤员检查身体。
“左腿骨折，有感染迹象，立刻送往一号医疗室！”
“严重营养不良，伴有脱水，输液，补充电解质！”
“这个孩子在发高烧！快！”
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迅速，语气急切，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关切。
几个在奴隶市场被打断腿的兽人，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他们看着那些白衣人紧张而专注的脸，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他们……是在关心我吗？
一个奴隶，竟然也会被如此郑重地对待？
不同性别的奴隶，则在士兵的指引下，被带到了两栋巨大的建筑前。
“这里是澡堂，进去之后，脱掉所有衣服，会有专人指导你们如何使用。”
“记住，每个人都要把自己洗干净。”
澡堂？
人们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同样陌生。
当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那栋建筑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宽敞明亮的大厅，地面铺着防滑的白色瓷砖，一排排金属莲蓬头整齐地排列在墙壁上。
“转动那个红色的阀门，就有热水出来。”
一名同样是亚人族裔的工作人员，微笑着为他们做着示范。
当一股温热的水流从莲蓬头中喷洒而出时，人群中一个胆大的狼族少年，第一个伸出了手。
当热水接触到他皮肤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是热的……
是温暖的……
和母亲的怀抱一样令人安心。
他缓缓走到莲蓬头下，任由那温暖的水流冲刷着自己满是污垢和伤痕的身体。
水流带走了污垢，也带走了他所承受的一切冰冷和痛苦。
他用手搓着自己的胳膊，看着一层层黑色的泥垢被冲走，露出下面那健康的皮肤。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浮现在心底。
他的眼眶发烫，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喜极而泣。
他终于不用在当奴隶了。
他一边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过去那些肮脏的、屈辱的记忆，连同那身污垢，一同彻底洗去。
这一天，他们洗去的不仅仅是身上的污垢。
更是洗去了奴隶的身份，洗去了所有的绝望与麻木。
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而一个全新的名字——大夏。
也从今天起，将深深烙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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