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压箱底和喜宴

红府上下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筹备婚礼的喜庆与忙碌。二月红事无巨细，亲自带着丫头采买各类婚礼用品，更精心为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一箱箱装入房中，作为她未来的底气。加上姑奶奶之前“赚”回的那些古董珍宝，丫头如今也算是有丰厚家产傍身了。

然而，在这片喜气洋洋之下，丫头心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她的姑奶奶，已经好些天不见踪影了。在这个世上，丫头没有娘家人，那只神通广大的黑猫，早已被她视作唯一的亲属。在这大婚将至的关头，唯一的亲人却迟迟不归，这让丫头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心底隐隐觉得这不是好兆头，一种混合着失落与不安的婚前焦虑，悄然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猫大王也正在为丫头的婚事操心。她虽不懂人类那些繁文缛节，却也知道“压箱底”的重要性——这是长辈给晚辈的体己和保障。她决定，也要给丫头准备一份实实在在的“压箱钱”。

于是，猫再次找到了那个还算好用的仆人陈皮。

一场艰难的“我画你猜”再次上演。猫后腿直立，用爪子反复比划着一个“小盒子”的形状，然后又比划金元宝的样子。

陈皮紧锁眉头，努力解读：“箱子？……金的？您是要……一箱金条？”

“喵！”  猫肯定地叫了一声。

陈皮心下凛然，如今世道混乱，金价飞涨，黑市价格更是高得离谱，要弄到一箱金条绝非易事，恐怕得去外省找找门路。但他转念一想，这位姑奶奶之前从墓里带出来的明器价值连城，换一大箱金条也确实够本。他不愿在猫面前露怯，便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为了凑足金条，陈皮绞尽脑汁，动用了所有关系网。最终，他通过中间人搭上了日国人的线。对方对他手中的明器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且出手阔绰，直接以金条进行交易。陈皮敏锐地察觉到日国人如此大量收集明器恐怕别有目的，但在黄澄澄的金条面前，他暂时压下了疑虑，只专注于完成猫交代的任务。

很快，陈皮便凑足了一百根金条，整齐地码放在一个硕大的木箱里。他带着几分得意，去红府找到猫复命。

“姑奶奶，您要的一箱金条，已经备好了。”

猫疑惑地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喵？（哪呢？）”

陈皮看不懂猫的眼神，只好请她亲自去看，并表示金条暂时存放在他那里。

当猫跟着陈皮来到他的住处，看到那个有半人高的木箱，以及里面满满当当、金光几乎要闪瞎猫眼的金条时，她整只猫都愣住了。

猫难以置信地看向陈皮，又低头看看那巨大的箱子，圆圆的瞳孔里写满了“你是不是傻？”。

压箱底需要这么大一箱的吗？

这玩意儿要怎么搬？目标也太大了吧！

猫猛地站直身体，极力张开两只前爪，比划出一个首饰盒大小的范围，然后冲着那大箱子不满地“喵喵”直叫。

这也太大了！笨蛋！

猫再次为语言不通感到心累，决定自己动手。她跳进箱子，用那无坚不摧的爪子，切豆腐般，“唰唰”几下，将几根金条精准地一分为二。然后，她叼起那几块金子，在箱子角落堆出一个小小的、约莫首饰盒大小的金山，抬头看着陈皮。

陈皮看着那光滑如镜的金条断口，又看看猫比划的大小，这才恍然大悟——姑奶奶要的，只是一小盒金子而不是这么一大箱！自己这通忙活，岂不是白费了？

猫看着他那呆样，无奈地摇摇头，伸出爪子，将刚才切断的那几块稍大些的金条推到他面前，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喏，这些算是你的辛苦费，不让你白忙活。

陈皮掂量着手中那几块沉甸甸、切口平整的金块，再看看猫那副“本大王赏你的”傲娇模样，不由得咧嘴笑了。

行吧，虽然理解错了意思，但也不亏。

他很快便找来一个做工极其精美、透着皇家气派的紫檀木多宝盒，在里面铺上软绸，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金条将盒子填得满满当当。

猫满意地看着这个既贵重又便于携带的盒子，亲自叼起它，趁着夜色，潜入丫头的房间，将盒子稳稳地放在了那堆最高、最显眼的嫁妆箱子上。

大婚前夕，丫头最后一次清点嫁妆时，终于发现了这个多出来的的多宝盒。她打开盒盖，被那满盒的金光惊得掩住了嘴。随即，她注意到在盒盖内侧，清晰地印着一个猫爪印。

丫头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紧紧抱着那个盒子，又哭又笑，多日来的焦虑和阴霾在这一刻被这沉甸甸的、带着爪印的温情驱散得无影无踪。

二月红闻声赶来，看到那盒金子和猫爪印，心中了然，他轻轻揽住丫头，感叹道：“姑奶奶这是真把你当作自家小辈来疼了……连这压箱底的体己钱，都为你备得如此周全。”

这份带着爪印的嫁妆，比任何金银都更让丫头感到温暖和安心。她知道，无论前路如何，她不仅有哥哥，还有那位脾气不太好却真心护着她的姑奶奶。

红府的这场婚礼，并未如寻常大户人家那般广邀宾朋、大摆筵席，显得有几分清静。只因新人双方都没了直系亲属，到场的多是二月红在江湖上几位真正交好、过命的朋友，统共只坐满了两桌，气氛却格外真挚热络。

而在大厅最尊贵的正位旁，特意为姑奶奶设了一张铺着红绸的单独小桌。桌上杯盘碗盏一应俱全，席面上的每一道菜，都精心为她准备了一份小巧的，更有一盘肉质晶莹、片得极薄的生鱼片单独奉上。

仪式中最重要的敬酒环节，二月红携着脸颊绯红的丫头，郑重地来到猫的小桌前，双手举杯，微微躬身。

“姑奶奶，多谢您护佑丫头，成全我们。”二月红语气诚挚，“这杯，我们敬您。”

丫头也甜甜笑着，眼中满是感激与幸福。

猫端坐椅上，面前的小碟里盛着特意为她鲜榨的果汁。她矜持地低头舔了一口，身后的尾巴尖欢快地左右摇摆起来，显然对这特殊的礼遇和尊崇十分受用。

宴席开始后，这两桌宾客，无论是出于对二月红的敬重，还是对这位神秘姑奶奶的好奇，亦或是想沾沾这灵猫的福气，都十分上道地轮番前来猫的小桌前打招呼。

“姑奶奶，您吃好喝好！”

“姑奶奶，给您道喜了！”

“姑奶奶……”

起初或许还有些别扭，但叫顺口了，发现这猫确实气度不凡，坦然受之，大家也就释然了——指不定这位真是修行多年的“老前辈”，叫声姑奶奶，说不定还是他们高攀了。

然而，总有不识趣的。齐铁嘴几杯黄汤下肚，便抱着酒杯，嬉皮笑脸地赖在了猫桌旁的椅子上，开始了他那不着边际的絮叨：

“姑奶奶……嗝……您说我这姻缘线，它怎么就不动呢？”

“您神通广大，要不……嗝……帮我也寻摸一个媳妇？要求不高，像二爷家丫头这样又好看又贴心的就成……”

“等以后我有了娃，一定让他认您做干娘！有您罩着，那不得横着走啊！嘿嘿……”

猫正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块剔除了骨头的嫩鸡肉，被他在耳边嗡嗡个不停，烦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她抬起头，死死盯住齐铁嘴那因醉酒而摇晃的脑袋，锋利的爪子慢慢从肉垫中探出，在红绸桌布上留下几道细微的划痕。

就在猫的耐心即将耗尽，杀意升腾的瞬间，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张启山的副官一个箭步上前，果断架起还在喋喋不休的齐铁嘴，一边对猫陪着笑脸，一边强行将人拖走。

他刚才看得分明，那只猫的瞳孔已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那是捕猎者发动攻击前的信号。

猫看看被拖走的齐铁嘴，又瞥了一眼反应迅速、动作利落的副官，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缓缓将探出的爪子收了回来，继续低头享用她的美食。

婚宴最终在这有惊无险的小插曲中，温馨而顺利地继续进行着。猫享受着她的专属盛宴，尾巴尖始终保持着愉悦的轻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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