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人和猫门

刘南山顶着猫，面色惨白如纸，脚步看似平稳，实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全凭一股不能让姑奶奶丢脸的意念强撑着。猫蹲在他头顶，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微颤，“喵～（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补补。）”

刘南山喉咙动了动，发不出声音，只是微微点头，目光扫向不远处那座横跨河面的石拱桥。桥下幽深的桥洞，是城里乞丐和流浪汉偶尔的栖身之所，但此刻夜色渐浓，里面漆黑一片，正好合用。

他一步步挪向桥洞，身后传来细微的、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是那个被救下的姑娘。她双手依旧血肉模糊，捧着那十块沉甸甸的银元，既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只是固执地、沉默地跟着，像一道苍白的影子。

猫回头看，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抹幽光。那姑娘对上猫眼，脸色更白了几分，嘴唇抿得死死的，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步不退。随你。  猫转回头，尾巴尖懒洋洋地扫过刘南山的额头，等下别吓尿裤子就行。

走进桥洞，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河水淡淡的腥气和垃圾腐败的味道。确认了四下无人，刘南山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裂，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向前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些许尘土。他呼吸微弱，几乎感觉不到了。

那姑娘摸索着跟进来，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光，看到恩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心下一慌，也顾不得脏，跪倒在地，颤抖着手去探刘南山的鼻息。

没有！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巨大的绝望和悲伤瞬间攫住了她。姑娘捂住嘴，压抑破碎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爹卖她，娘早逝，这世上最后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也为了她死了……

猫踱步到刘南山“尸体”旁，多看了那哭泣的姑娘两眼。哭声有点烦。她不再耽搁，轻盈地跳上刘南山的背，右前爪弹出，那闪烁着幽光的利爪如同切豆腐般，噗嗤一声，精准地刺入了他后背的脊柱缝隙！同时低头，在他后颈动脉处狠狠咬了一口！

双管齐下，加速修复进程，也省得那姑娘哭个没完。

猫跳回地面，蹲在一旁，一边观察着刘南山身体开始出现的诡异变化，一边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姑娘的反应。

姑娘的哭声果然渐渐止住了。她跪在地上，向着地上毫无声息的“尸体”，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上了泥土也毫不在意。再抬起头时，脸上虽还有泪痕，眼神却透出一种异常的坚定。

“谢恩公救命之恩。”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恩公为我而死，金红叶无以为报。若恩公不嫌弃，红叶愿与恩公结为夫妻，一生一世为恩公守节，敬奉香火，绝不让恩公在地下孤单。”

她擦干眼泪，甚至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站起身，理了理破烂的衣襟：“夫君稍等，我去找人，定让夫君……风光出殡。”

猫的尾巴愉悦地摇了摇，拍在刘南山冰凉的脸上。小南瓜，你小子可以啊，死了都能捡个媳妇儿。  这姑娘，有意思，她喜欢。

金红叶刚走出桥洞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像是骨骼在错位摩擦，又像是肉体在剧烈痉挛，还夹杂着砰砰的撞击声。

诈、诈尸了？！

金红叶吓得腿一软，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桥墩上，心脏狂跳。但想到夫君的“遗体”还在里面，万一被什么野狗或更可怕的东西糟蹋了……她咬了咬牙，还是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往回摸去。

借着洞口那点微弱的光，她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早已失去呼吸的男人，此刻正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翻滚！他的手脚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胡乱挥舞，脑袋一次次重重撞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在寂静的桥洞里回荡，格外瘆人。

金红叶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她紧紧闭上眼睛，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夫君……夫君要是想带我走……就带走吧……反正，这世上我也没亲人了……死了，或许更好……

桥洞内，刘南山的“修复”过程正进入紧要关头。猫的毒素在他体内疯狂作用，撕裂、重组、再生。他皮肤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深紫色纹路，有一瞬间，那紫纹甚至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好似形成一个诡异的茧。

猫评价：嗯，紫皮南瓜，熟了。

也许是毒素下得猛了点，刘南山的身体抽搐得越发厉害，几乎要从地上弹跳起来。

猫歪着头：适合跳霹雳舞。  虽然她也不记得霹雳舞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在过程虽骇人，效果却显著。不到半个小时，那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紫纹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隐没在皮肤之下。平稳的呼吸声重新出现，刘南山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爬起来，对着蹲在一旁的猫，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谢姑奶奶救命之恩。”

“喵，别谢了，看看那边”  猫抬抬头看向他身后。

刘南山疑惑地转头，正对上瘫坐在地、一脸震惊、仿佛见了鬼似的金红叶。他愣了愣，她怎么还在这里？不是给了钱让她走了吗？他看向猫，寻求答案。

猫没理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金红叶，等待她的反应。

金红叶没有让她失望。她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坐久了，腿麻，加上惊吓，差点又软下去。她看着明明死了却又活过来，还能磕头说话的恩公，脑子一片混乱。但想到自己之前那番守节的誓言，一股热血猛地涌上脸颊，烧得她耳根都红了。

她强忍着羞赧，走到刘南山面前，声音细若蚊蝇，却还是坚持把话又说了一遍，这次加上了称呼：“夫……夫君……你，你醒了……”  说完，她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刘南山在黑暗中视物无碍，将她满脸红霞看得一清二楚。他自己也只是个半大少年，哪里经历过这个？顿时也闹了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而且……他现在是姑奶奶的人，他的命、他的时间都属于姑奶奶，哪能……哪能想这些？更何况，他清楚自己早已不是正常人，是妖邪？是假人？他这样的，怎么能拖累一个普通姑娘……

猫看着两个小人一个面红耳赤，一个手足无措，心里乐开了花。嘎嘎嘎，好玩！太好玩了！  她决定再添一把火。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猫踱步到金红叶脚边，亲昵地绕着她的腿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喵～（姑奶奶允许你抱我。）”

刘南山虽然心里有点莫名的酸涩，还是忠实传话：“姑奶奶允许你抱着她。”

金红叶怔了一下，低头看着脚边神秘莫测的黑猫，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弯腰，将她抱进了怀里。猫身柔软，带着一点奇异的凉意。“谢……谢姑奶奶。”

猫用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喵～（不客气。等下有点疼，忍着点。）”

刘南山一听，立刻补充：“找个东西咬着。”

金红叶还没完全明白，猫已经低头，在她两只血肉模糊的手背上，各轻轻咬了一口。刺痛感很轻微，像被针扎了一下。

但下一刻，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诡异的紫色纹路从被咬处疯狂蔓延，瞬间包裹了她的双手，钻心刺骨的疼痛，尤其是原本就受伤的指尖，更是痛得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金红叶惨叫一声，下意识松手抛开了猫，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不受控制地痉挛，痛得她涕泪横流，忍不住用额头去撞击地面，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转移。

刘南山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抱住她的头，将自己的手掌塞进她嘴里：“忍着！很快就过去了！”

金红叶痛极了，下意识狠狠咬下！鲜血瞬间从刘南山的手掌涌出，流进了她的嘴里。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被她无意识地吞咽下去。

紧接着，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她全身的皮肤表面，也开始浮现出淡淡的、若隐若现的紫色纹路！剧烈的痛苦让她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竟直接痛晕了过去。

刘南山看着怀里气息微弱、全身浮现紫纹的姑娘，脸色骤变，惊慌地看向猫：“姑奶奶！她……她怎么了？”

猫慢悠悠地走过来，凑近嗅了嗅，语气平淡：“喵。（没救了，被你毒死了。）”

刘南山的脸瞬间失去血色，看着怀中仿佛失去生机的金红叶，满心愧疚与无措。是他……是他害了她？

但他很快注意到，姑奶奶的尾巴尖正以一种极其愉悦的幅度，轻轻晃动着。他猛地反应过来——姑奶奶又在逗他！

“姑奶奶，”他松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其实她没事，对吧？”

猫直接踩着他的腿，三两下爬回他头顶，居高临下：“喵～（谁知道呢？也许等下就真死了。）”

刘南山这下彻底放心了。姑奶奶就爱看他着急出丑，真有事，她早就直接说了。在姑奶奶眼里，人死了……也就死了。

果然，没等太久，怀里的金红叶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悠悠转醒。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还在刘南山怀里，两人距离极近，顿时又是一阵脸红。

刘南山也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她，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猫在刘南山头顶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嘎嘎大笑，乐得直踩爪垫。“喵～（你醒了？看看你的手，是不是好了？）”

刘南山扶着金红叶站起来。两人一起低头看向她的手——之前翻卷的指甲已经重新长出，完好如初，手上的伤痕也消失不见，皮肤甚至变得白皙细腻了许多。

金红叶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双手，满脸难以置信的惊喜。她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刘南山头顶的黑猫上，声音带着颤抖：“你……你……说话了？”

刘南山心里咯噔一下。她也能听懂姑奶奶的话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抿紧了嘴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居然，给自己制造了一个竞争对手！

猫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喵了一声，带着点戏谑：“喵～（对啊，是不是很神奇啊？）”

刘南山心里更闷了，又后退了一步。姑奶奶……和她闲聊了，都不怎么搭理他了。

猫抬起爪子，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脑袋一下：“喵？（你想退到河里去啊？）”

刘南山微微撅起嘴，有点委屈。姑奶奶为了那个新来的，打他了，不开心。

金红叶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虽然还没完全搞懂状况，但敏锐地察觉到夫君似乎对她产生了疏离和防备。这可不是好兆头。她立刻整理心情，对着猫，恭恭敬敬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姑奶奶好！我是金红叶，给姑奶奶磕头！谢姑奶奶救命之恩！”  她看得明白，夫君能“死而复生”，自己手上的伤能瞬间痊愈，都是这只神异黑猫的手段。这头，她磕得真心实意。

猫满意地摇了摇尾巴：“喵，（这是刘南山，我的开山大徒弟。）”  她目光转向金红叶，带着诱惑，“喵～（你呢？要不要也做我的徒弟啊？）”

刘南山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杆。开山大徒弟！姑奶奶亲口认证的！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刚才那点小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骄傲和开心。

金红叶飞快地看了刘南山一眼，心里迅速盘算。师兄师妹……话本里都说，师兄师妹，天生一对！她要抓住这个机会！

“要的！红叶愿意！”她声音清脆，再次磕头，“以后师妹就仰仗师兄多多照顾了！”

刘南山看着她认真的眼神，也郑重地点头：“应该的。”  他以后也是有师妹的人了！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得变得更厉害才行，才能保护好师妹……和姑奶奶！

猫看着这一幕，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喵！（那现在，喵门正式成立！）”  她尾巴高高翘起，如同胜利的旗帜，“喵！（走！作为庆贺，我们去找点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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