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故人相认
仓库外，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门口停下。一阵压低声音的急促商议后，门被推开，仅有三人走了进来。
就在他们踏入仓库的瞬间，猫的鼻翼微微翕动——一股异常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与她曾在地底遭遇过的某些生物的气息有着微妙的相似，却又带着一丝鲜活的血肉感。她的瞳孔因兴奋而瞬间收缩成一条垂直的细线，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她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自顶棚纵身扑下，直取那气味最为浓重之人！
“等等——！”
“躲开！”
“干……哎呀！”
几声惊呼几乎同时炸响。猫志在必得的一扑竟然落空——千钧一发之际，她瞄准的目标被旁边那个五彩头发的青年猛地一脚踹开，险险避过。几乎是同一时刻，张启灵已如离弦之箭般出手，目标是三人中另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那女孩的身法却诡异得超乎想象，腰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堪堪避开了张启灵的攻击。
而被踹飞那人就地一个翻滚跃起，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带着一股凶悍之气反冲向张启灵，双手成爪，带着破空之声挥出——“唰！唰！”两声脆响，张起灵手中那根钢管竟如同被利刃切割般，瞬间断成了三截，哐当落地！
“停手！都停手！自己人！阿雪快让猫爷住手！” 黑瞎子急促的喊声在仓库内回荡。
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点：张启灵正同时应对两个身法诡异、能徒手削断钢管的女孩，虽未落下风，但一时也难以制服；那五彩头发的青年则像只真正的猫科动物，上蹿下跳地试图阻挡猫的第二次扑击，结果被不耐烦的猫一记猫爪拍在胸口，直接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一直在棚顶观战的猫爷，刚刚似乎觉得人手不够分，现在才悄无声息地落地，拎着那根钢管，面无表情地走向倒地呻吟的青年，钢管尖端抬起，眼看就要冲着要害戳下去——
“这不是敌人！阿雪快让猫爷住手！你们应该是认识的！” 黑瞎子急忙解释。
猫闻言，回头轻“喵”了一声。猫爷的钢管在距离青年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他默然收手，安静地退到一旁，仿佛刚才那股杀意从未存在过。张起灵也顺势后撤，与那两个女孩拉开了距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只见那两名身手强悍的女孩，以及那个刚挣扎着爬起来的青年，齐刷刷转向黑猫的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划一，紧接着便是三个无比标准的响头磕在地上。
“姑奶奶！”
“干娘！”
声音带着激动无比的颤音。
猫：“……喵？” 她歪着头，金色的猫眼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困惑。干娘？叫我吗？
那个徒手削钢管、险些削掉张启灵脑袋的女孩，此刻已是泪眼汪汪。她手脚并用地快速爬到猫面前，仰起脸，看着熟悉的黑猫，积蓄的泪水终于决堤。
“哇——！” 她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干娘……呜呜呜……我是小猫啊！呜呜呜……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了呢！呜呜呜……干娘不认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死了算了！！”
名叫“小猫”的女孩哭声震天，说到做到，竟真的爬起来就要往旁边的金属货架上撞去。她旁边那个一直比较沉默的女孩反应极快，一把抱住她的腰，冷静地劝阻道：“冷静点，小猫！撞墙是死不掉的！我替你想个更好的办法！”
而那五彩头发的青年还跪在原地，捂着被猫拍出爪印的胸口，哎哟哎哟地呻吟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撒娇：“疼死我了……要姑奶奶亲亲抱抱才能好了……”
面对这三个行为艺术般、情绪激烈且逻辑感人的“故人”，猫沉默了两秒，然后默默爬上大土哥头顶，圆圆的猫眼里全是“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的疑惑。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黑瞎子和处变不惊的张起灵，都下意识地、默契地同时向后挪了半步，与那三位拉开了距离——这种程度的“癫”，感觉是会传染的。
至于那个早已被遗忘的伙计，此刻正蜷缩在桌子底下，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嘴里反复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呜呜……妈妈，今晚我可能不回去吃饭了，呜呜……”
眼看场面即将失控，三人中最为冷静的短发女孩眼神一凛，抬手干脆利落地给了还在哭天抢地的小猫和哼哼唧唧的海哥一人一个清脆的巴掌。
“都给我安静点！”她低喝道，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在姑奶奶面前，像什么样子！”
她内心同样激动翻涌，但绝不允许这种丢人现眼的行为玷污了姑奶奶对她们的第一印象——尤其不能连带自己也显得不靠谱。她暗自咬牙：要是姑奶奶因此嫌弃我，我就先清理门户，弄死这两个丢人玩意儿！
在武力镇压下，世界终于清静了。三人迅速重整旗鼓，规规矩矩地排成一排，跪在大土哥面前，目光灼灼地仰视着蹲坐在他头顶的黑猫，开始了正式的自我介绍。
“干娘！” 红小猫吸了吸鼻子，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但眼圈依旧红红的，“我是红小猫啊！我娘是徐二丫，你们是下了聘书、正经认了亲的！我还是您亲手接生的，名字也是您起的，‘小猫’这名字，我娘说就是盼着我像您一样机敏厉害！认亲书还在家里供着呢，干娘……呜呜……我好想您……” 眼见她的情绪又要决堤，旁边的短发女孩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闭嘴。”女孩的声音冷飕飕的，“再哭嚎，我让你一个月发不出声音。” 威胁立竿见影，红小猫立刻噤声，只能委屈地扁着嘴，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猫，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猫踩了踩爪子，歪头思索。不记得了。但那股源自自身的、若有似无的联系感做不了假，难怪觉得熟悉。这么看来，这小猫说的估计没错了。咦？她居然还有个干女儿？这种感觉……好奇妙。她想了想，用小爪子从项圈里灵巧地掏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丢到红小猫怀里。
“喵，” 她叫了一声，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别哭了，送你。这个还挺值钱的，拿去买喜欢的东西吧。）”
红小猫双手捧着那颗价值不菲的红宝石，瞬间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得意地转向旁边的女孩：“金珠你看！我早说了，干娘对我可好了！”
被她称为金珠的短发女孩，无奈地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语气缓和了些：“知道了，我又没怀疑过。看把你臭美的。” 随即，她转向猫，目光炯炯如同燃烧的星辰，无比郑重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姑奶奶在上！” 她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弟子刘金珠，是您座下大徒弟刘南山与二徒弟金红叶之女！我娘此刻在外地开会，我已传讯，她即刻便回！如今，我暂代猫门二代弟子首席，在此恭迎姑奶奶回家！”
猫看着她那充满渴望和坚定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同样的小爪子一掏，一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刘金珠手中。“喵，（乖。）” 猫的语气带着长辈的慈爱。
刘金珠一把握住宝石，那原本努力维持的严肃正经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坏。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最终咧开一个巨大甚至显得有些诡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仿佛得到了世间至宝。
旁边的青年，此刻跪得端端正正，同样“砰砰砰”磕了三个标准的响头，声音洪亮：“姑奶奶！我是刘金珠的双胞胎兄弟，刘东海！猫门二代弟子大师兄，在此恭迎姑奶奶回家！” 他特意强调了“大师兄”三个字。
猫例行公事般又掏出一颗宝石丢给他，语气平淡：“喵，（嗯，都好。）”
“噗嗤——” 旁边的刘金珠忍不住笑出声，看向自家兄弟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在看什么不可回收垃圾。她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轻微动了动，似乎在进行某种危险的计算。刘东海敏锐地察觉到这股“杀气”，立刻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内心哀嚎：这货心绝对是黑的！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谋杀亲兄弟！
三个年轻人站起身来，如同小鸟归巢般将猫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激动地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与思念。猫好奇地歪着头，金色眼瞳专注地映出他们的身影，偶尔发出一声带着疑问的“喵”。
听着听着，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离她最近的红小猫，问道：“喵？（我的大徒弟刘南山去哪了？）”
原本叽叽喳喳的氛围瞬间凝滞。刘金珠和刘东海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眼神黯淡。红小猫看了看面色沉重的两兄妹，深吸一口气，代为回答：“当年……刘叔跟着姑奶奶您一起离开，就……没有再回来。”
“喵？” 猫的耳朵动了动，带着一丝不解，“（死了？）”
红小猫连忙摇头：“不知道。姑奶奶，您……后来没见到刘叔吗？”
猫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有关于“刘南山”这个具体名字的记忆。“喵，”她叫了一声，带着纯粹的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啊？）”
红小猫立刻看向刘东海。刘东海心领神会，转身飞奔回自己那凌乱的工作台，抓起铅笔和纸，手腕飞快移动，线条流畅而精准。他学画画的初衷，就是为了能给母亲画一幅父亲的肖像，却没想到技艺过于“实用”，最终走上了专业办假证的道路。不过片刻，一张清晰的人像素描便完成了。
他举着画纸，快步回到猫面前。猫盯着画像上那张棱角分明、眼神沉静的脸，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思考着什么。她忽然扭头，对着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大土哥叫了一声：“喵，（大土哥，把你的眼镜拿掉。）”
随即，她轻盈地跳到小猫头顶，视线在卸下墨镜的大土哥的脸和东海手中的画像之间，来回扫视。
几秒后，她得出了结论，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喵，（大土哥就是刘南山啊！）” 她甩了甩尾巴，解开了长久以来的疑惑，“喵！（难怪他一直跟着我，怎么都甩不掉。）”
“爹——！”
这一声“喵”的宣告，如同惊雷。刘金珠和刘东海眼眶瞬间通红，积蓄多年的情感决堤，两人“扑通”一声再次重重跪下，喊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声：“爹！”
红小猫也瞬间湿了眼眶，声音哽咽：“真的是刘叔……他一点都没变……”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补充道，“除了眼睛好像更黑了点。”
刘金珠闻言，不动声色地给了她一肘子，低声道：“这种小事不用特意说明。”
“哦。”红小猫吃痛，老实点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那边哭哭笑笑、乱作一团的认亲现场，黑瞎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旁如同冰雕般的张启灵，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唉，听见没？那边好像是真·一家人啊。‘猫门’……啧啧，没想到阿雪自己还有个家族呢。你说，她会不会就留在这儿了？”
张启灵从发现那三个人都能毫无障碍地直接听懂猫语开始，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他熟悉的轨道，滑向不可预知的麻烦深渊。听到黑瞎子的风凉话，他只是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阿雪是我的猫。”
这一点，他从未怀疑。无论阿雪遇到多少人，拥有怎样的过去，她最看重、最依赖的，始终只有他。
黑瞎子看着那边与猫流畅交流、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里确实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意，但更多的，是对哑巴张此刻处境的微妙同情。不过，鉴于哑巴张那张硬得像冻土的嘴，他那点同情心也迅速消散了。眼下这情况，猫短时间内肯定是不愿意离开了，难道他们要一直在这里逗留？
“嗯，好像也不是不行。”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忽然转向张启灵，语气“诚恳”地提议，“哑巴张，你要是国内有事，你就先回去吧。猫我先帮你看着，等她想回去的时候，我再带她回去。阻止人家家人团聚，也太不近人情了，你说是吧，哑巴？”
张启灵连眼神都懒得给他，直接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做梦。”
他绝不会给这个居心叵测的瞎子任何可乘之机。猫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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