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李芸潜说出这番话，心中并不好受。大皇子情况特殊，一来武学天赋仅属优秀，远不及李成攸那般惊人；二来其母为东夷人，血脉所限，早已失去争权的资格。
而李成攸不同。他母亲虽出身不高，却是纯正的庆國人，血脉无瑕。
庆帝内心并不愿李成攸势力坐大，但为了内库，不得不稍作让步。
琳箬甫并未立即回应，而是陷入沉思。
他察觉情况有异——庆帝似乎并非试探，而是真心想要促成这桩婚事。
这究竟是为何？
纵使他聪慧过人，也参不透其中关联。
“琳箬甫，你不愿？”庆帝语气已透出不耐。
琳箬甫精神一凛，赶紧答道：“若陛下执意赐婚，臣自当遵从。但臣不得不提醒陛下，即便四皇子无心争权，若有人别有用心呢？”
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四殿下心思单纯，若被奸人蛊惑，岂非社稷之危？”
庆帝默然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似想听听这只老狐狸还能说出什么。
琳箬甫不愿就此妥协，心念电转，顿时有了主意。
“陛下，如今四殿下的名望，恐怕已超越当年的二殿下，更何况还有长公主在背后大力扶持……”
他语气一转，肃然道：“恕臣直言，内库财权关系重大，若长公主存有异心……”
话至此处，他刻意留白，留给庆帝自行揣度。
毕竟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臣，琳箬甫深知，要让皇帝改变心意，唯有转移矛盾一途。
先前他拒绝笵贤，用的正是此策，如今故技重施。
琳宛儿是他的女儿，他不愿她卷入**争斗的漩涡，自当竭尽全力。
然而这一回，庆帝却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琳爱卿所言甚是，不过李芸睿为了促成这桩婚事，已经答应交出内库了。”
庆帝笑容意味深长，“一旦失去内库财权，她即便有心，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争斗的本质，终究是权力二字。
长公主之名，不过换来表面恭敬，换不来实利。
李芸睿能有今日之势，一半靠自身手腕，一半靠对庆帝的支持，更关键的，是她掌握着内库。
如今她几乎与庆帝公然对立，这把刀既然不再趁手，庆帝自然起了换刀之念。
失去皇权庇护，再失内库，她的影响力将一落千丈。
又有何可惧？
“此话当真？！”琳箬甫脸色顿变。
他宦海沉浮多年，早已练就一身和稀泥的本事，却不料这一次竟被破了功！
而破功的缘由，竟是李芸睿这疯女人直接掀了桌子，连底牌都不要了！
琳箬甫难以置信——在他心中，李芸睿为权可舍一切，怎会甘愿交出内库财权？
庆帝见他如此失态，不怒反喜，自觉已握紧这场对弈的主动权。
他含笑说道：“千真万确。李芸睿说想给宛儿寻个好归宿，老四正是良配。她还承诺，宛儿与李成攸大婚当日，便是她交出内库之时。”
“这……”
琳箬甫一时语塞。
他实在想不通，也完全不能理解。
这不像他认识的李芸睿，简直判若两人。
‘李芸睿究竟在盘算什么？难道转了性子？’
琳箬甫百思不解。
从李芸睿种种举动来看，分明是把赌注全押在李成攸身上。可若真如此，放弃手中底牌，根本说不通。
失了内库的李芸睿，不过是被拔去尖牙利爪的老虎，空有威名，再难给李成攸有力支持。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执意促成这桩婚事？
琳箬甫扪心自问，他的作用，恐怕还比不上内库。既如此，李芸睿为何要做这买椟还珠之事？
难道是良心发现？
难道这次真无算计，纯粹是想为女儿寻个好人家？
‘不可能！’
‘绝无可能！’
琳箬甫迅速否定了那天真的念头，他死也不信那疯女人会有良心这种东西。
但信或不信，已不重要。
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转移矛盾的根基已失，再无法以此为由拒绝这桩婚事。
李芸睿提出将内库交出的前提是婚事完成，庆帝为了得到内库，必定会全力推动这门亲事。
琳箬甫，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一刻，这位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者，鬓边无声地渗出细密汗珠。
他心念急转，却始终寻不到破局的办法。
此局——无解！
庆帝并不催促，只是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良久，琳箬甫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谢陛下关心，但此事臣仍希望听听宛儿的意见。”
在这时代，子女的意愿本就不被看重，琳箬甫此言，不过是无奈之下的拖延之策。
庆帝并未反对，因他早已查明，琳宛儿对李成攸心存好感，自然不会回绝。
他也清楚，琳箬甫不过是想多拖一日是一日。
既然已将这只老狼逼至角落，庆帝也不必逼得太紧。
“好，那你去问吧，我相信宛儿不会拒绝的。”
望着庆帝脸上看似宽厚的笑容，琳箬甫心头一紧，躬身深施一礼：“微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离开皇宫，坐上返回相府的马车。
车厢颠簸，琳箬甫 ** 其中，心绪难平。
夜色渐深，他掀帘望天。
原本昏暗的夜空，仿佛又蒙上了一层灰雾。
他凄然一笑，“这京城的天气，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
幽暗夜色中，一缕浅白的月光穿过云层，洒向漆黑大地。
李成攸足尖轻点，身形疾掠，如踏云而行。
【庆帝憋屈+100！】
【庆帝无奈+100！】
【庆帝忌惮+300！】
【琳箬甫震惊+500！】
【……】
看着系统不断传来的反馈，李成攸明白，庆帝定是已向琳箬甫提及婚事。
“这两只老狐狸的交锋想必精彩，可惜未能亲眼目睹。”
李成攸轻叹一声，略感遗憾。
不过凭借这些情绪反馈，他也如同观看了一场文字直播。
从结果来看，此事已成定局。
“说起来许久未见宛儿了，明日去看看她吧，不知她病情如何，正好再为她调理一番……”
先前李成攸所开的药方仅能缓解症状，彻底治愈还需别的药物，只因琳宛儿体质虚弱，才先用中药调理了一段时间。
李成攸一边思量，一边施展轻功，疾行而去。
李成攸回过神来时，已身在宁王府中。
夜色沉沉，府中寂静，众人皆已安睡，唯有一处屋檐上坐着一位身着**的男子，正是盖聂。
他向李成攸投来平静的目光，示意一切安好。
“辛苦你了。”李成攸心中感激，这一路走来，盖聂助他良多。
吱呀——
他轻轻推开房门，笵偌偌仍在熟睡，看来是累极了。
李成攸走近，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目光柔和似水。
……
次日清晨。
邦邦邦！
“王爷，该上朝了。”
门外传来阮香的唤声。
李成攸睁眼，见房中仍一片昏暗，不由轻叹。
‘幸好不必日日上朝，否则重生一回，岂不又成劳碌之身。’
他缓缓起身，动作极轻，生怕惊动枕边人。
笵偌偌却还是醒了。
“成攸，我来为你整装。”
她双腿酸软，仍强撑着起身，举手投足间皆是深情。
“不必，你再歇歇，我自己来就好。”李成攸心疼地劝道。
笵偌偌却执意上前，为他理腰带、整衣冠，一丝不苟。
“今日不同，你打了胜仗，陛下必在朝上召见，衣着不可马虎。”
片刻，她退后两步，嫣然一笑：
“我相公真俊。”
……
天色渐明。
东方初露晨光，宫门缓缓开启，百官疾步走向大殿。
今日朝会人到得极齐，凡在京官员，无一缺席。
此虽非明规，却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李成攸自以为来得不晚，至宫门时却已空无一人。
他仍不慌不忙，缓步而行，宁愿多看几眼宫道景致，也不愿立于殿中干等。
大殿之内，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老将军秦邺今日竟未打盹，端坐椅中，犹见英武之气。
琳箬甫轻捻长须，满面思虑，仍在斟酌应对之策。
陈**似闭目养神，实则暗察众人神色，揣度群臣立场。
太子身为储君，自然在场，心中虽有不悦，面上仍是一派温文尔雅。
“皇上驾到——！”
太监一声高唱，百官齐身行礼。
“吾皇** **万**！”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每日重复的仪式，这些人倒也不觉得厌倦。
身着龙袍的庆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缓缓扫过殿内群臣，沉声问道：“众爱卿可有本要奏？”
百官静默无言，即便心中有事，此刻也不便开口。
为官的直觉告诉他们，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庆帝目光转向武将队列，随即一人出列，恭敬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讲。”
“四殿下率军东征，已攻占宋國半壁江山，战功显赫，臣以为应当重重封赏！”
此人显然是代庆帝发声。
身为皇帝，李芸潜很少亲自表态，往往通过暗示让臣子们争论，自己则从中选择合意的观点。
在场众人皆是官场老手，深谙此道，岂会看不明白？
一位四品承宣使立即出列附和：“臣附议！”
“臣等附议！”众武将相继响应。
武将们本就对李成攸颇为欣赏，此刻自然纷纷表态。
不仅武将，因笵健之故，文官中也有部分人支持李成攸，此刻也出声声援。
然而武官之首的秦邺老将军却始终安坐，一言不发。
一旁的琳箬甫心念电转，忽然起身。
“陛下，臣以为不妥。”
琳箬甫这一表态，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百官纷纷投来目光。
庆帝略显诧异，“哦？琳相有何高见？”
“回陛下，臣以为战事尚未结束，将士们仍在前线奋战。宁王殿下虽立战功，但此刻 ** 行赏恐为时过早······”
琳箬甫条理分明，言之有据。
他深知李成攸与琳宛儿的婚事已难阻止，但仍想尽己所能。
作为当朝 ** ，琳箬甫明白皇帝绝不会容许动摇國本之事发生，因此在他看来，李成攸胜算渺茫，一旦失败便将万劫不复。
他唯有设法阻止，避免夺嫡之争的发生。
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明确表态，以防百官攀附，将李成攸强行推上风口浪尖。
这实在是琳箬甫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鲜明的表态令满朝文武皆感震惊。
这位 ** 向来善于调和矛盾，即便迫不得已时也鲜少明确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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