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情与拜年中
来喜兄妹几人来到钱大姑家。大姑家的两个表哥大毛、二毛和嫂子都在。虽说是分了家，但都还住在一个院子里。
钱招娣看见大弟弟家这群孩子，打心眼里高兴，忙不迭地拿出糖果、瓜子、花生，一个劲儿往孩子们手里塞。
她还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红包。钱大富带头推辞：“大姑，都是一家人，不兴这个。再说我们几个都长大了，自己能挣钱了，哪能再收您的红包。”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附和，不肯收。
大伙儿在堂屋说着话，没一会儿，大姑父便拄着拐杖从左边的屋里挪了出来。孩子们赶忙站起来给他拜年。
大姑父一坐下就开始诉苦：“你们大姑钱招娣，心肠狠着呢！我腿断了，她也不带我去医院，就这么干耗着等它自己长。瞧瞧，到现在这左腿也没长利索。”
来喜和玉梅在一旁齐齐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你约会寡妇被打断腿的事儿咋不提？家里钱都哪儿去了你没数吗？没钱拿什么看病！
钱大富只好宽慰他：“大姑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别急，好好养着，总能养好的。”
大姑父气哼哼地：“那得等到啥时候？你大姑就是舍不得钱给我治！”
钱大姑一点面子也不留，当即呛声道：“我不给你治？家里有钱吗？钱都让你偷偷塞给狐狸精了，你还想拿啥看病？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大姑父不服：“大毛、二毛每个月不都开工资吗？那就不能先拿来给我看病？”
钱大姑：“放屁！孩子们不过日子了？都填给你这无底洞，等你好了再去会寡妇？你想看病也行，我让大毛送你去王寡妇家，让她带你去！反正家底儿都在她那儿！你去不去？”
大姑父顿时蔫了，不吱声了。进了王寡妇兜里的钱，还能掏出来？
钱大姑语气稍缓，又劝道：“你啊，就安生在炕上躺着。现在这样不挺好？不用上班，在家有吃有喝。你那工作我替你顶了，工资照样拿。你就安心养着吧。”
孙桂芳关切地问：“大姑，您顶班的手续都办利索了吗？需要我帮您打听打听不？”
钱大姑笑道：“都办妥了。跟单位领导说好了，领导也知道你大姑父这病一年半载上不了班，就让我顶替了。单位照顾我岁数大，安排我在纺织厂托儿所看孩子。”
“那挺好，比在车间轻松。现在车间任务重，女工天天加班，周末都两个多月没休息了。”孙桂芳说。
钱大姑的大儿媳妇接话：“可不是嘛！我们车间也一直忙，之前还说要用两班倒呢。好多人说家里有老有小，上不了夜班，这才没实行。”
钱大姑提起一个消息：“年前，纺织厂主任他老娘来托儿所接孩子，说等天暖和了，厂里就要盖职工楼房了。就选在咱们这片最后头，靠近小树林那块空地上，说是盖三层的。”
钱大富忙问：“那机械厂盖不盖家属房？”
钱大姑说：“估计大厂子早晚都得盖。这分房子的事儿嚷嚷了一年多，总算要动真格的了。就是人多房少，肯定得有套章程，不然随便分非得乱套不可！”
钱家几兄弟听说单位要分房，心里都热乎起来，盼着自己也能有机会。尤其是钱大力，他就在纺织厂上班，打算初三一上班就去打听消息。
在大姑家待的时间不短了，他们还得去别家拜年，便起身告辞。接着去了孙桂芳的娘家，都在附近住着，这个面子必须给大嫂。
孙婶子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还说明天初二回娘家，让他们兄妹几个都来吃饭。
小燕笑着婉拒：“孙婶子，我们就不来了。明天我大姑他们也回来。”
孙大军跑出来找玉梅和来喜聊天，他问：“你们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玉梅：“就那么点作业，早就写完了。”
“啥？你还说少？”孙大军夸张地叫道，“整本书的生字，每个字写两行！数学更多，每页课后题都得做一遍！根本写不完！”
来喜笑嘻嘻地打击他：“老师说我考了双百，不用写寒假作业。”
孙大军眼睛瞪得溜圆，声音拔高：“你居然不用写作业？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孙婶子照着他后背就是两下：“你还有脸喊不公平？你两科加起来还没人家一科分数高！我真是白花钱供你上学！再不好好学，以后也别去了，直接去煤场外边捡煤渣吧！”
孙大军寒假里捡了几天煤渣，那活儿又脏又累，他赶紧保证：“娘，我开学肯定好好学！绝不再偷懒了！”
孙家大儿媳在边上说风凉话：“就你那脑子，用功也是白搭。还不如在家呆着找点零活，还能给家里省几个钱。”
孙大军朝屋里喊：“孙老大！管管你媳妇！天天挤兑小叔子！我还没吃你们两口子的饭呢，花用的都是爹娘的钱！咋的，爹娘把你养大、娶媳妇，就是让你来嫌弃弟弟妹妹的？”
孙家老大也被这个没脑子的媳妇烦得不行，哪儿都有她，还尽坏事。
孙桂芳直接怼她大嫂：“大嫂，要照你这么说，你家兄弟最该去找活儿干。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对象找不着，钱挣不来。爹娘养着不够，还得几个出嫁的姐姐一起养着，是寄生虫吗？”
孙家大儿媳不敢跟脾气火爆的二姑子顶嘴——她是真挨过巴掌的。只好讪讪地说：“我家弟弟……那是身体不好，得仔细养着。”
听她这么说，连孙婶子都直撇嘴。什么身体不好，就是懒，一身懒骨头。也不知道等爹娘没了，他可怎么活。
兄妹几个还要继续拜年，来喜却打了退堂鼓：“你们去吧，我回家了。”
玉梅拉住她：“还有附近邻居家没去呢？”
来喜摇头：“你们去了就代表咱家了。行了，我回了。”说着抽出手，转身就往家走。
气得玉梅直跺脚。小燕安慰二妹：“她不去就算了，你生什么气。你要是不想去，也先回去吧。”
玉梅：“我才不回去呢！”
钱大富看着直摇头。他家来喜看着乖巧，其实最有主意；玉梅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看着厉害，心眼儿还真没来喜多。
来喜若知道大哥这评价，肯定要反驳：系统都说她智商不高，能有什么心眼？实在是在城市生活惯了，除了必要的亲戚，跟其他人都不熟，连对门邻居也只是面熟，见面点个头罢了。人情挺淡漠的，她这思想一时半会儿还真转不过来。
小垃圾在她脑子里说：“这过年也没啥意思嘛。咱们啥时候能开飞船出去浪一浪？”
来喜也向往飞船的神奇，更想看看其他城市是什么样。毕竟是平行时空，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
小垃圾催促：“来喜，再过一个多月就开学了，到时候更没时间出去了。”
来喜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但她现在确实找不到机会出门大半天。她想了想说：“要不，以后咱们晚上出门？这样能在外面溜达一整夜。要是白天，最多半天就得回家。”
小垃圾高兴了：“太好了！还是来喜聪明！”
来喜：“别拍马屁。”
小垃圾问：“那咱们等家人都睡熟了再走？”
“那倒不用。等大哥上班，他们就回自己家了。我就跟娘说想自己住，搬到大哥空出来的屋里。”
小垃圾听了这安排，整个统子都欢快起来：“太好了！真是个好办法！”
来喜憧憬着：“咱们争取早点暴富，我再买几颗提高智商的药丸子。以后没准能考个大学，当个科学家呢！”
小垃圾张了张嘴，到底没忍心打击主人。她原来的智商刚过及格线，吃了一次丹药提升10%后，也只是比之前好一点点，远没到聪明人的行列。现在就想着天才的事，确实不太现实……
来喜回到家，正碰上春花和冬月来拜年。她便邀请两个堂姐到自己屋里玩。
春花问来喜：“上学学习难不难？”
来喜心想，不会是这姐妹俩也要上学了吧？钱老太太能同意？“难不难看个人。只要上课认真听，回家好好复习，都能记住。”
冬月美滋滋地说：“咱爷让金蛋今年上学，又怕他在学校挨欺负，就让我和姐姐也跟着去，好照顾他。”
来喜不敢相信，钱老太太那么重男轻女，肯掏钱让孙女上学？“咱奶能同意？”
春花苦涩地说：“咱奶当然反对。后来我娘说，认字的闺女嫁人彩礼更高，爷奶一合计觉得划算，就让我和冬月都去了。”
冬月才不在乎原因，能上学就是天大的好事。上了学，见识就广了，将来离开这个家的机会也更多。
来喜真替这两个命苦的堂姐高兴。她们天天在家有干不完的活，还要挨钱老太太的骂。能出去上学，换个环境，总是好的。总待在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心理怎么能健康？
这次李大花帮两个闺女争取上学，一方面确是觉得认字能找好对象、多要彩礼；另一方面，她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除了两个丫头，没人在意她的死活。以后有事，还得靠闺女。金蛋还小，指望不上。
第二天是回娘家的日子。钱家这两个妯娌都不用回：蔡三娘爹娘早逝，也没兄弟姐妹；李大花则是老家在遥远的南边，回去一趟太不容易。
钱大姑独自一人带着年礼来看爹娘。不来不行，老的再不做人，若连年礼都不送，少不了被人嚼舌根。
钱老太太看见大闺女，没好气地说：“还知道来啊？一年到头就这么一回。”
钱招娣也不怂，直接顶回去：“谁家闺女成天往娘家跑？再说我回来你们欢迎吗？今天初二，您给我这闺女准备饭菜了吗？”
钱老太太：“呸！带点东西就想骗我一顿饭？你咋那么会算计呢！别做梦了。行了，我和你爹都好，你回吧。”
钱招娣没再理她娘，对着爹说：“爹，那我回去了。知道你们舍不得饭菜招待我。”
钱老头不咸不淡地说：“招娣，回吧。我和你娘都好，不用惦记。”
钱招娣进屋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心想：要不是我闺女今天回门，我着急回家，非赖着吃你顿午饭，心疼死你们这两个抠门的老家伙！
二姑钱杏儿磨蹭到快中午，才带着男人王有根和儿子铁牛，拎着一盒槽子糕来到钱二叔家。人还没进门，声音先到了：“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钱老太太在屋里没好气地回：“来就来呗，还用我上门口迎你啊？”
李大花在一旁撇撇嘴：可真会挑时候，专赶着饭点儿来。
钱老太太见女婿也跟着，没好意思直接撵人。钱老头瞥了一眼那盒槽子糕，心里嘀咕：还不如招娣拿的东西多呢，这个杏儿是真抠。
钱二叔跟二姐夫说了会儿话，便借口去工友家拜年，溜出门了。
铁牛和金蛋两个宝贝疙瘩在炕上玩，谁都不让谁，没一会儿就打起来了。金蛋比铁牛大一岁，使劲一推，把铁牛推得撞在火墙上。
也许是磕疼了，也许是没受过这委屈，铁牛扯开嗓子嚎啕大哭。钱杏儿心疼地抱过儿子，仔细查看。
金蛋推完人，赶紧躲到奶奶身后。
钱杏儿见儿子没事，转头训斥侄子：“金蛋你个混小子！怎么还动手打人？孩子不大，咋这么坏呢！”
李大花在屋外听见二姑子骂自己儿子，气势汹汹地冲进屋：“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小孩子打架不很正常？怕挨欺负就别带出来，用绳子拴家里得了！什么人呢！”
钱老太太也不高兴闺女数落宝贝孙子，语气不善地说：“行了！抱孩子回去吧！小孩在一起哪有不打闹的？至于这么护犊子吗？赶紧家去吧！”她正舍不得粮食招待他们，可算找到由头了。
李大花也帮腔：“钱杏儿，你们带孩子回去吧。我家孩子多，在一起玩难免打闹。大过年的，你家铁牛在别人家哭哭啼啼，多膈应人。”
钱杏儿气得不行，这叫什么娘家？嫂子不欢迎，连亲娘也不待见。看来这顿饭是吃不上了，只好悻悻地带着男人孩子走了。
王有根跟在后面埋怨：“你看看你娘家这都是什么人？以后我可再不跟你回来了！你也少回来！”
钱杏儿望了望大哥家，说：“走，去我大哥家看看。”
王有根自觉脸皮没媳妇厚。大舅哥家孩子结婚，钱杏儿舍不得钱都没来，这会儿去多尴尬。而且他挺怕那个大嫂，还记得她在自家门口骂街的事。
王有根：“别去了，回家吧。中午该吃饭了，谁家也没有余粮招待外人。”
钱杏儿不要脸地说：“我算啥外人？那是我大哥家！”
两人硬着头皮进门，只见小燕和玉梅正在收拾桌子。钱杏儿暗恨：来晚了！
蔡三娘看见钱杏儿，毫不客气地问：“你来干啥？怎么，还想卖侄女当童养媳？”
王有根臊得低下头。钱杏儿却不在意大嫂的讽刺：“过年了，来给大哥大嫂拜个年。”
蔡三娘：“那可真谢谢你。”
来喜兄妹几个都过来打招呼：“二姑、二姑父过年好。”面子上的礼数不能缺。
玉梅心里不乐意，也明白大人再怎么吵，他们小辈不能跟着胡闹。
来喜爹问：“没去看爹娘啊？”
钱杏儿委屈地说：“大哥，你说爹娘也真是的，我初二回娘家，连顿饭都不管。”
蔡三娘：“这有啥？我们也没吃上他们的饭。”
“年夜饭没叫你们过去啊？”钱杏儿觉得不可能。
蔡三娘叹气：“我们送了一坛酒、一只大公鸡，还有自家蒸的馒头豆包，也没叫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你就别计较了，没吃饭赶紧带孩子回家做点，别饿着铁牛。”
钱杏儿看大哥家碗筷都收拾了，肯定不能再给他们单做，只好悻悻地带着男人孩子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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