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送书与话家常

随着计划经济的到来，粮食的统购统销政策已经确立，来喜所在的城市正是第一批试运行的地方。人们也渐渐习惯了凭户口本、购粮证购买粮食的生活方式。

来喜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因为完全掌握了俄语，她甚至觉得，老师讲的内容自己不仅全懂，还比老师理解得更透彻、讲得更清楚。这门学科难住了班里不少同学，大家都在上面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周末，来喜经常到书店看俄语原版小说。去了两次都没买，一个中年女售货员便总用冷眼看她，心里暗自嘀咕：这谁家孩子，光看不买，都来两回了，真耽误事。还好时间长了，书店的工作人员都认下了这个爱看书的小姑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弄脏、不弄坏书籍，就任由她翻阅。

毛球知道来喜喜欢俄语原版书，特意送了她几本原版书籍，有现在流行的高尔基自传体三部曲，还有一本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来喜好奇这几本书的来历，问毛球：“这几本书像是新的，从哪儿弄来的？”

毛球自从有了实体身体，就基本不回系统空间了。来喜上学时，它就跟着一群猫四处晃悠；等来喜放学，它又会准时回家。

毛球得意地说：“我和猫朋友们说你喜欢这些书，本来想去废品回收站找找。一只大橘猫说它主人家邻居出国了，以后不再回来，留下的东西里就有这些书。我找了个机会，把他家扫了一遍。”

来喜不赞同地说：“你怎么知道人家真不回来了？万一是去学习，以后还会回来呢？”

毛球摇摇头：“大橘猫亲耳听到他们谈话，说是真的不回来了。而且房子都已经卖给别人了。”

来喜又问：“那你都收了些什么？”

“他家有一整面墙都是书，我全都收来了。你太不关心我了，都不看看仓库里多了什么东西。”毛球委屈地控诉着这个粗心的主人。

来喜狡辩：“我那是信任你，知道你是个懂分寸的猫，不会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毛球抬起大猫头，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你看看吧，仓库里多了好多东西，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咱们卖了吧。”

来喜建议：“没用的东西直接卖给破烂回收系统不就行了？”

毛球幽怨地说：“每次卖东西都必须经过你确认同意，那个破烂系统才肯收。”

“哦？还有这个规定？”来喜好奇地问，“那你这个小垃圾只负责收取物品和沟通？”

毛球立刻抗议：“以后不许叫我系统小垃圾，我叫毛球，我是有名字的，钱毛球！”

来喜连忙改口：“好好好，知道了！钱毛球。”

毛球这才满意：“我很会过日子的，在路上看到树枝、铁块、报纸都会收起来。积少成多嘛！”

来喜听了毛球的话有些不放心，特意查看了仓库。果然对得起“破烂回收系统”这个名字——存放的都是真真正正的破烂，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能烧火的木头和旧报纸了。

来喜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把仓库划分成了几个区域。要不然，看着这些破烂和食物放在同一个空间里，她都不敢再吃那些食物了。

来喜无奈地指着两个线团问毛球：“这又是怎么回事？”

毛球炫耀地说：“这是机械厂门卫大爷养的那只黑猫送给我的，是它的玩具。”

来喜哭笑不得：“你真是交友广泛啊！”

来喜和毛球把那堆破烂卖了，一共卖了六块钱，两人三七分账，毛球才分到一块八毛钱。它叹了口气：“我欠你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我又没催你，着什么急。”来喜安慰它。

毛球神秘兮兮地问：“我知道你家里人的一个秘密，你花钱买消息吗？”

来喜毫不犹豫地拒绝：“不买。你怎么想到倒卖消息了？咱们分享你知道的小秘密是为了快乐，要是用金钱衡量，快乐就没有了。一起说别人的八卦不开心吗？”

毛球用爪子揉了揉大脸：“行吧，你说得有点道理。”

“那你说说，知道了家里谁的秘密？”

毛球压低声音：“我们这几天在纺织厂玩，看见你三哥钱大力每天中午都和一个女的一起吃饭。大橘猫说他俩在处对象。”

“真的？”来喜还真好奇三哥居然偷偷处对象了，“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毛球如数家珍：“我都打听清楚了，是纺织厂后勤主任他媳妇的娘家侄女，在纺织厂当统计员，叫王秋玲。”

来喜把毛球抱起来：“你这消息打听得还挺详细。我娘和大嫂都在纺织厂上班，没发现吗？”

毛球歪着头：“这我没注意。”

来喜好想去问问三哥，但还是忍住了——她想着，别人不想公开的事，自己贸然追问反而不妥，倒不如装作不知道为好。

十一月中旬，天气已经很冷了。来喜今年的棉袄、棉裤都是新做的——她这一年长了不少个子，去年的衣服小得太厉害，想接个袖子裤腿继续穿都不行了。

别看家里有家底了，蔡三娘依旧节俭，把“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过日子理念贯彻到底。

蔡三娘低头拆着来喜穿小了的旧衣服，捏着剪刀轻轻挑开缝衣线，再慢慢把线抽出来——这线还很结实，下次缝被褥正好能用。还不忘和来喜爹念叨：“你说来喜这个子是不是长得太快了？都比玉梅高了。”

来喜爹不明白媳妇在担心什么：“长高点还不好吗？”

蔡三娘忧心忡忡地说：“太高也不好吧。我记得你们机械厂有个一米八的大姑娘，到现在都嫁不出去。一般男的都没她高，多愁人！”

来喜爹不以为意：“人家那是爹娘兄弟姐妹都高，咱家几代也没有长那么高的。瞎寻思啥。”

蔡三娘觉得来喜爹说得在理，这才放下心来。

钱大富和孙桂芳今年元旦结的婚，如今孙桂芳已经怀孕五个多月，预产期在明年三月初。

蔡三娘把家里不能穿的衣服都拆拆剪剪，拆出的棉花留着做小褥子，软和的布料剪成小块做尿布。这年代大家都穷，都这么做，谁也不会嫌弃。

蔡三娘不放心小两口在外面住，特意问钱大富：“桂芳怀孕，要不搬回家里住？”

钱大富婉拒了：“娘，不用操心。我们在自己家住得挺好，离您这儿也近，有事我就回来找您。”

蔡三娘听了，心里立马明白——儿子这话是客气，实则是儿媳妇不愿意跟婆家这一大家子一起生活。既然他们不愿意，她也不强求。她也做过儿媳妇，知道小两口心里是怎么想的。

有时候，蔡三娘就跟来喜感慨：“这儿子没结婚时，是自己家的；结婚了就和媳妇是一家的。感觉没以前亲近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来喜就安慰她娘：“不管怎么变，他都是您儿子。您看着他们过得好就行了。”

蔡三娘就愿意跟来喜说说心里话和感受。跟来喜爹说，他体会不了；其他孩子更是不明白他们娘的想法。

来喜终究没忍住，偷偷问她娘：“您知道三哥处对象的事不？”

蔡三娘愣了一下，随即盯着来喜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来喜一看她娘的反应，就知道她娘肯定早就知情了。

蔡三娘说：“我在食堂就听说了。哎！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我也不想多管。知道姑娘人不错，家庭也可以就行。等你三哥什么时候带回来，到时候再说吧。”

来喜问她娘：“那三哥结婚也要分家买房子吗？”

蔡三娘点点来喜的额头：“你咋这么能操心呢，小心变成小老太太。”

来喜说出自己的担忧：“我怕将来的嫂子不同意我们姐妹三个上学。红玉的嫂子就不让她上学，她在家哭了好几天，她爹娘也不帮她。”

蔡三娘笑了：“你懂的还挺多。咱家不一样，你哥哥们结婚就分家，要是没房子住家里，交伙食费就行。”

“那都给大哥买房子了，别的哥哥不会有意见吗？”

蔡三娘撇撇嘴：“能有什么意见？你大嫂一分彩礼都没要，当初还说屋里的家具她们家包了。那房子就是咱家和你大嫂用彩礼一起买的。能有几家这么疼闺女的？”

来喜笑着说：“三哥可以等着分房子，现在单位都在盖房子，早晚都能分到。”

蔡三娘点点头，想着孩子们都要长大了，心里既为他们高兴，又有些说不出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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