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坚守与岗位事

来喜的组长职务虽是组织任命，也得到了老同志的推荐，但组内并非没有异样的声音。

说白了，在这个特殊时期，这职位颇有几分微妙：真正有能力的人不愿蹚这浑水，而有野心却能力不足的，又难以胜任。

坐在来喜对面的老搭档程翻译，便属于后者。他心里对这个昔日平起平坐的小丫头竟成了自己的领导，颇不服气。面上不直接冲突，背地里却开始消极怠工，更四处散播来喜“资历浅、能力不足”的谣言。

一个大男人，若有问题大可摆在台面上说，若不服气也能正面表达。这般背后搞小动作的做法，实在让来喜从心底里瞧不起。

又是一个周一，赵科长开完例会，照例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就散会。”

这时，来喜站起身，清脆地应道：“科长，我有几句话想说。”

这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目光齐刷刷投向她。赵科长点了点头，示意她讲。

来喜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清亮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我知道我当这个组长，有一部分同志心里不服气。不服气，可以！你可以当面给我提意见，也可以向领导反映我哪里做得不好。但我希望，不要用‘年纪小’这种借口来搪塞工作。”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程翻译，语气愈发强硬，“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首先不能消极怠工！全组人都完成了任务，就等你那份汇总，你好意思让所有人干等着吗？”

她顿了顿，言辞更加直接：“你要是觉得能力不足，干不了，可以直接提出来。翻译司里，谁都不是无可替代的。还有，请别再四处散播那些没根据的闲话，这种背后伤人的行径，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

程翻译万万没想到，来喜竟会如此不顾所谓的“脸面”，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台面上。在座的都是明白人，此刻纷纷投来看好戏的目光。

程翻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反驳，或者摔凳子走人。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最终什么也没敢做，甚至抱着一丝侥幸——反正没点名，或许大家不知道说的是自己呢？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狼狈。

自然，也有人私下觉得来喜做事太冲，一点余地都不留。但来喜不在乎这些议论，她深知，若这次不强硬地打压下去，往后还不知会生出多少更离谱的闲言碎语。

果然，一些心思活络的同事见这位年轻的组长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也暂时收敛了心思，开始认真对待手头的工作。

转眼已是腊月底，年关将近。来喜早早将给家人准备的年货寄了回去。今年春节不放假，提倡“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传统休假被打破，所有人都要坚守岗位。

外交部也不例外，大年三十这天，全体工作人员依旧上班。中午，食堂统一供应“忆苦思甜饭”——那是用干野菜混着土豆和少量麦麸煮成的粥，口感粗糙，难以下咽，但胜在干净，能填饱肚子。

这种“忆苦思甜”活动，是当时每个单位、每个村子都要举办的形式，旨在通过对比过去的苦与当下的甜，倡导节俭和奋斗精神。

来喜只盛了一小碗，坐在角落里，用小勺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吃着。旁边不乏积极表现的同事，已经呼啦啦吃了三四碗，边吃边听着领导慷慨激昂的讲话。整个活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结束，来喜才刚好把碗里那点粥吃完。

毛球在系统空间里嘟囔：“要是实在吃不下，你就假装吃，我帮你收到空间里。”

来喜在心里回道：“不用，我就盛了这么一点，能吃完。”

“麦麸子，那都是喂牲口的料！你们食堂可真会踅摸东西。”毛球依旧忿忿不平。

难吃也得吃。大家都在吃，你不能搞特殊，这本身就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就这样，来喜在工作岗位上度过了新年。一九六八年，悄然来临。  大年初五，来喜就收到了家里寄来的包裹和信件。

蔡三娘给女儿寄来了自己亲手做的棉鞋，轻便暖和，适合在屋里穿。还有一罐炒芥菜丝和一罐肉酱，嘱咐她早上配粥吃。

展开家信，蔡三娘说自己在初三那天办理了退休手续，等有空了就来京城看她。

信里还提到，城里开始动员知识青年下乡了。大哥家的大庆找了个临时工作，算是躲了过去。但小燕家的老大，以及老三家的大闺女，都到了年龄，如果再找不到工作，都得下乡。

这两家人，竟不约而同地把主意打到了蔡三娘头上，想让她把工作让出来。蔡三娘心想，自己这马上就退休了，好不容易盼来的清闲和稳定的养老金，哪里舍得让出去？退休了，每月照样有养老金拿，自己手里有钱，谁的脸色都不用看，日子不知多舒心。再说，两个孩子，给谁都不合适，索性谁也不给，赶紧把退休手续办了干脆。

对母亲的决定，来喜深表赞同。无论什么时候，自己有，总比伸手向别人要强得多。信末还提到，钱老头年前住了院，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了。

信上把家里近期发生的事都写了一遍，来喜看后，轻轻叹了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又能躲得过呢？

就在来喜老家，蔡三娘退休的消息一经传开，果然掀起了波澜。  来喜的三哥和三嫂闻讯立刻赶了回来，二话不说便闹起来。三嫂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娘啊！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有儿有女的，还能饿着您不成？咋就不能行行好，把工作让给我闺女？您就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孙女下乡吃苦啊！”

蔡三娘可不是软柿子，闻言把脸一板，声音比儿媳还亮：“我的责任是把我自个儿的儿女养大成人！你们自己生的娃，自己想办法！你要是真心疼你闺女，你咋不把你自己的工作转给她？”

三嫂的哭声被这话一噎，顿时卡了壳，脸憋得通红也没想出词儿来。

蔡三娘却不依不饶，指着三儿子的鼻子骂道：“老三！我把你拉扯大，帮你成家立业，可没花过你们一分钱！你现在哪来的脸皮指责我？真要是舍不得孩子下乡，你们两口子就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别在这儿给我演这出猫哭耗子的戏码！”

小燕今天也来了，本还想再跟她娘商量商量，一听蔡三娘这番连削带打、句句戳心窝子的话，自己脸上也臊得通红。

来喜的三哥三嫂自然是舍不得自己工作的，这才想来占老娘的好处。哪曾想蔡三娘如此厉害，半点情面不讲。两人也不敢再闹腾了，这要是让街坊四邻知道他们这么多年没给过养老钱，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戳他们的脊梁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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