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敲打
几日后，清河王氏的府邸。
韩子杰狼狈地跪在王家家主，也就是他的亲外祖父——王正坤的面前，悲泣地讲述了韩家所遭遇的灭顶之灾。
“......外祖父，求您一定要救救母亲和二姐。”
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王正坤，正神色平静地练习着书法，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韩子杰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动作不疾不徐，没有一丝波澜。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韩子杰心中一片冰凉，几乎要以为韩家已经被他彻底放弃了。
就在这时，王正坤终于缓缓地开了口，“起来吧，韩家的事，老夫知道了。”
他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应下了韩子杰的请求，毕竟韩子杰的母亲是他的亲生女儿，而韩淑慧也是他疼爱的外孙女，他不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燕王府那三兄弟现在是越发的声名鹊起，燕王府一家独大，已经隐隐触碰到了他们这些世家门阀的底线。
这一次，既是救人，也是一次敲打。
而自打韩家父子被安置在王家别院后，韩丞相就像疯了一样。
他只要一看到韩子杰或者王家的人，就会拼了命地扭动身体，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唯一能动的那只手还颤颤巍巍地比划着什么。
他想告诉他们，那个燕王府的小丫头是他大女儿韩淑语的女儿，是他的亲外孙女，这才是燕王府总是针对韩家的真正原因。
然而，无论是韩子杰还是王家的人，都只当他这是中风之后神志不清的正常反应。
他们非但没有理解他的意图，反而还为了让他能好好休养，给他灌下了很多的安神汤药，弄得他整日都昏昏沉沉地睡着。
偶尔醒来的韩丞相只能发出无声的呐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
不久之后，朝堂之上也是风云突变。
以王家家主王正坤为首，联合了数十名由王家门生出身的官员，联名上奏，为韩夫人王氏与韩淑慧求情。
奏折之中，他们文采斐然，避重就轻。
他们大谈特谈韩丞相为国操劳半生的功绩，将韩淑慧和韩夫人美化成被爱情和亲情冲了昏头脑的可怜女人。
至于韩夫人通敌叛国和韩淑慧虐死亲姐的滔天罪行，他们却绝口不提。
皇上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整篇奏陈，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底下跪着的一众官员。
整个大殿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说完了？”
皇上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朕，驳回。”
他当庭便将所有求情全部打了回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商量余地。
“朕念在诸位也是一时糊涂，这次便不予追究。”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千钧之，“但若再有下次，休怪朕不念旧情。”
“尔等身为朝廷命官，当以国法为准绳，以社稷为重，切莫以所谓清流之名，行党同伐异之实。”
在皇帝的天威之下，那些方才还义正言辞的求情官员们，此刻是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消息传回王家后，以为能借助王家救出人，刚恢复了一些生气的韩子杰，立马又蔫了。
连外祖父出面，皇上都丝毫不给情面，母亲和二姐看来是真的没救了。
然而，与他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正坤异常的平静。
老人正悠闲地品着新进的春茶，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抬眼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外孙，“急什么？这不过是试探罢了，真正的手段，现在才刚刚开始。”
又过了几日，京城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之中，便悄然出现了一些神秘的“说书人”。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看官，你们可知晓，那丞相府倒台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惊天的内幕吗？”
“都说那韩夫人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可你们想过没有，那所谓的证据，是从何而来的？”
“告诉你们吧，那都是大理寺和京兆府联手构陷的！”
“为何要构陷？因为那大理寺少卿陆君泽，是燕王的小儿子，而那京兆府尹萧远，本就是燕王二儿子陆临川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这分明就是燕王府为了铲除异己，设下的一个局。”
“可怜那韩丞相，为国为民操劳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我们的皇上，竟然为了包庇自己的亲弟弟燕王一家，就牺牲了这样一位劳苦功高的肱股之臣......”
谣言就如同一场瘟疫，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京城中蔓延开来。
一时间，各种版本的故事层出不穷，越传越离谱。
燕王府的霸道，陆家三兄弟的狠毒，皇上的偏袒不公……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描绘得有鼻子有眼的。
原本还对韩家嗤之以鼻的京城百姓，在这些精心编织的谣言煽动下，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同情，开始在不明真相的人群中发酵。
矛头，被悄无声息地引向了燕王府和皇室。
大理寺，后堂之内。
陆君泽正在灯下审阅着堆积如山的卷宗，神情专注。
李墨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叠厚厚的纸张，递到了他的面前。
“大人，您看看吧，这是属下刚刚从城中各处收集来的，如今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陆君泽接过情报，一目十行地扫过。
纸上记录的，正是那些已经被传得面目全非，充满了煽动性的各种版本的谣言。
李墨站在一旁，心情沉重，他以为自家大人看完，定会勃然大怒。
毕竟这些谣言，句句诛心，不仅污蔑了整个燕王府，甚至还将皇上也牵扯了进来。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陆君泽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怒色。
陆君泽平静地看完了所有的情报，将那叠纸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紧接着，一抹玩味的弧度，缓缓地在他的嘴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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