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章.我们不合适

党雷和党晟轻轻推门回到病房时，正赶上乔喆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小家伙的目光有些迷茫，适应了光线后，首先聚焦在趴在他床边、面容憔悴的乔熙脸上。

他伸出打着点滴的小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乔熙湿润的眼角，声音虚弱却带着孩童特有的柔软：“乔熙……别哭。”  那小小的安慰，轻轻拂过乔熙早已破碎的心。

乔喆的目光在病房里缓缓移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然而，视线所及之处，除了乔熙、党雷兄弟和坐在轮椅上的林琳，并没有那个他既依赖又恐惧的身影——乔芷兰。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像熄灭的小小烛火。

他重新看向乔熙，大眼睛里盛满了超越年龄的复杂情绪，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脆弱，声音轻得像叹息：“乔熙……你……你是我妈妈么？”

这个问题，仿佛在他小小的胸膛里盘旋了许久，终于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党雷和党晟的脚步也停住，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乔熙，屏息等待着她的回答。林琳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乔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乔喆苍白的小脸和那双盛满了渴望与恐惧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强自镇定的、带着哽咽的安抚：“小喆乖……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她的回避，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乔喆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却难掩失落。他的视线转向了林琳，认出了这位温柔的阿姨，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林阿姨……你也来看我啦？别……别难过，我不疼了。”  那份超越年龄的懂事，像一根针扎在乔熙心上。

乔熙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紧紧握住乔喆的小手，将脸埋在他的掌心，肩膀无声地颤抖。林琳坐在轮椅上，深深地看着乔喆，眼神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惜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温柔，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一言未发，只是那目光，仿佛要将孩子的模样刻进心里。

巨大的精神消耗让刚苏醒的乔喆很快又沉沉睡去。乔熙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脚步虚浮地走到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背脊深深弯了下去。

党雷紧跟着出来，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不堪的侧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伸出手，想将她揽入怀中，却又怕惊扰了她紧绷的神经，最终只是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温柔：“睡一会儿吧，小熙。我守着你，也守着小喆。”

乔熙像是没听见，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不用……我没事。”  她猛地站起身，仿佛逃离什么，又默默地走回乔喆的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痴痴地望着里面昏睡的孩子。巨大的悲伤和疲惫终于将她击垮，她趴在窗边的矮柜上，沉沉地昏睡过去。

党雷看着她蜷缩的身影，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动作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乔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寻求着一点温暖。党雷将她安置在一旁的沙发上，细心地为她盖上自己的外套，目光在她苍白脆弱的睡颜上停留了许久。

林琳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病床上的乔喆，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世界。党雷担忧地看向党晟。党晟理解弟弟的忧虑，拉着他走到门外走廊，低声安抚道：“放心，你嫂子她……只是心里难受，身体没有大碍。”  他的目光也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党雷微微点头，松了口气，但心头的阴云并未散去。

党晟的目光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落在乔喆沉睡的小脸上，若有所思地问：“这孩子……今年多大？”

“乔熙说过，五岁。”  党雷回答。

党晟的眉头锁得更紧，声音低沉：“A型Rh阴性……还有那眉眼……”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党雷，“细看之下，与你小时候……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神似。”

党雷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反驳：“五岁……时间对不上！”  他和小熙的开始，远在这之后。

党晟的眼神却异常犀利，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锋芒：“有没有可能……乔熙对你隐瞒了什么？比如……孩子的真实年龄？或者……更复杂的情况？”  他提出了那个盘旋在兄弟俩心头已久的疑虑。

“我问过乔熙！”  党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乔熙当时的否认清晰而坚决。

党晟沉默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做个亲子鉴定吧，党雷。用最直接的方式。”  他的目光投向病房内守着乔喆的林琳，那背影充满了无声的哀恸。

党雷的目光再次投向沉睡的乔熙，又落在乔喆身上。当他注意到林琳投向乔喆那充满怜惜与温柔的目光时，心头猛地一震，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

一周后，乔喆出院。乔熙带着他，直接回了乔家老宅。

这段时间，乔熙对党雷的态度变得极其疏离。直到出院这天，党雷想送他们回去。

党雷上前：“我送你们。”

乔熙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淡：“不用了，家里来车接了。”

党雷心中一紧，握住她的手：“什么时候回家？我去接你。”

乔熙抬眼看他，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我们就到这儿吧。”

党雷一愣：“什么意思？”

乔熙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你不是一直在找王市长的孤女么？”

党雷皱眉：“她跟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乔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之前说过，找到她就要照顾她。我不接受！我们的关系里，我不接受有这样一个‘责任’存在！”

党雷急切地抱住她：“我可以不管她！我只在乎你！”

乔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手腕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她微微俯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那句违心又残忍的话，语气刻意带上了一丝刻薄的轻佻：“您是领导，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不合适。”  说完，她不再看党雷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碎裂的光芒，决然地拉开车门，将懵懂的乔喆抱上车，自己也迅速坐了进去。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黑色的商务车没有丝毫停留，汇入车流，迅速消失在党雷的视线里。党雷僵立在原地，看着车消失的方向，一股巨大的失落、愤怒和冰冷的烦躁瞬间席卷了他，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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