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撤退？北进？反复无常的命令

不一会儿，帐篷帘子被掀开，警卫员侧身让进，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联络兵走了进来。

联络兵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气息还未完全平稳，便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双手呈上：

“118团联络兵扎卡耶夫向您报告！这是我们团长给您的信！”

利亚申科接过信，利落地拆开。

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信纸上的字迹略显潦草，墨迹在褶皱处有些晕染，显然是匆忙之间写就的。

在信中，林锐模糊提到了侦察兵发现了敌军异常调动的情报，敌人有可能正在组织一场针对性的大规模反击，建议他们尽快撤出当前战场。

随着阅读的深入，利亚申科原本紧锁的眉头，反而渐渐舒展开来。

他将信纸放在在作战地图上，抬头看向联络兵，问道：“你们团长还说了什么？任何细节都可以”

联络兵悄悄松了口气，复述道：“团长特意嘱咐我，如果您现在无法撤出战场，那么在万不得已、情况危急的情况下，可以尝试向东北方向撤离，118团愿意为您提供帮助。”

“万不得已、情况危急？”，利亚申科低声重复了这几个字，声音里带着思量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118团所在的区域停留了很久，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其中有欣慰，更有感动。

欣慰在于，这位年轻的团长，如此老练且懂分寸，客观情报和建议白纸黑字地写下来，这是合规的，而具体的、可能被视为“私下串联”的支援方案和办法，则通过口头传到，这保护了双方，也留下了回旋余地。

而感动在于，这个年轻人能够以大局为重，为可能陷入困境的兄弟部队主动提出掩护和支援，这份担当和情谊，实在是难得。

他微微颔首，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异常和颜悦色：“辛苦你了，扎卡耶夫，请务必代我向你们团长转达我诚挚的感谢！”

他稍作停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决绝与无奈：“你们战场嗅觉很敏锐，我也认同他的判断，但是……军令如山，没有上级明确指示，我不能擅自放弃阵地撤离。我会立即将这一情况反应给上级，陈述利害，等待进一步指令。”

就在联络兵扎卡耶夫再次敬礼，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利亚申科突然叫住了他。

将军从桌后走出来，来到年轻士兵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告诉你们团长，不论最终命令如何，这份情谊，我利亚申科，和坦克十二师全体兄弟们铭记在心。”

扎卡耶夫感受到了话中的分量，他郑重地点头，然后利落地转身，掀开帘子，身影消失在帐篷外的夜色中。

……

其实，意识到危机临近的，并不止利亚申科和林锐。

整个第八机械化军——包括军长里贝亚舍夫，都意识到了问题，在补给吃紧的情况下，徘徊在这样一个容易受到多面夹击的突出部，无疑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里贝亚舍夫军长同样心急如焚，连续向方面军司令部发了多封急电，陈述前线的实际困难和风险，强烈请求后撤整顿。

终于，在七月二十日深夜十一点，在经过漫长而焦灼的等待后，方面军总部传来了消息：里贝亚舍夫军长的撤退申请，获得了批准！

撤退的命令传到坦克十二师时，利亚申科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动了下来。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以最高效率组织师属各部，趁着夜色掩护，紧张有序地撤出已成险地的突出部。

撤退过程虽然紧张，但得益于利亚申科事先有所准备，部队并未出现大的混乱。

三个小时的时间，履带滚滚、脚步匆匆，他们紧赶慢赶，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将主力部队撤出了那个危险区域，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然而，利亚申科屁股还没坐热，方面军司令部的又一道命令直接把他整的人麻了。

电文上的字句冰冷而强硬：要求第八机械化军各部，停止撤退，向北转进，在杜布诺  -  斯莫尔德瓦  -  佩尔恰一线与克军交战，阻击并寻求围歼克军第11装甲师。

命令传到利亚申科手中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电文，他又看向参谋，声音低沉而克制：“这个命令，确认过了吗？”

参谋脸色苍白，艰难地点头道：“确认了，师长，方面军司令部直接下达的命令，军长也……没有办法。”，参谋的声音越来越小。

利亚申科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苦涩，比哭还要难看。

他手掌紧握成拳，猛地锤在桌面上，震得地图上的铅笔滚落在地上。

“这个仗他喵的怎么打？我们已经油料都不够了！坦克都开不动，你告诉我怎么打？难道要让士兵们用肩膀扛着坦克走吗？！”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参谋们或站或坐，个个面色凝重。

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中缭绕，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

半晌，一位年轻参谋怯生生地开口，道：“军长的意思，是不是……丢弃一部分坦克，集中燃油保证一部分坦克正常机动。”

“丢弃？”，另一个参谋猛地拍桌而起：“这怎么行？！这么好的坦克就这么留给克罗诺斯人？！他们甚至连修都不用怎么修，加上油就能反过来打我们！这不是资敌吗？”

参谋长较为谨慎，他干咳一声，声音干涩地插话：“师长，我们是否……需要再次向上级陈述实际情况？也许他们还不完全了解前线的困难。。或许他们收到了错误的情报，认为局势还没有那么糟糕。。”

利亚申科苦笑，他指了指那封电报，道：

“你以为军长没有尝试过吗？军长比我们更清楚情况，方面军司令部既然已经下达这种命令，再去说有个球用，除了换来一顶‘畏战抗命’的帽子，不会有任何改变。”

指挥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众人都在尽力消化着这个无力改变的事实。

最终，利亚申科沉重地站起身，他戴上军帽，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变得异常平静。

“执行命令吧”，这几个字，他说得清晰而果断。

“通知各部队指挥官，立即来师部开会，后勤部门清点弹药、燃油、各型号坦克和车辆的故障情况等等，汇总给我。还有，医疗部门尽快组织重伤员的转移。”

参谋们面面相觑，似乎惊讶于他态度的转变之快。

利亚申科抬起头，眼神不再有波动：“都听清楚了吧，我们是军人。我们可以质疑命令的合理性，但不能违抗它。”

利亚申科话音落下，参谋们纷纷立正敬礼：“遵命，师长。”

脚步声纷纷远去，帐篷帘起帘落，最终只剩下利亚申科一人，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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