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上科鲁曼镇防御战（7）
林锐的突然开口，让指挥部里所有的声响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师长已经在地图前沉默了十分钟以上，此刻终于打破了沉寂。
被叫到名字的参谋长富尔曼诺夫，很快从惊愕中反应了过来。
他从桌上抓起纸笔，几步跨到林锐面前，说道：“师长，您请讲！”
林锐俯下身，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几处位置，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我做如下部署调整——”
“命令第六营，以两个连加一个排的兵力，接替前沿4号、9号、11号阵地防御任务，务必于一小时内完成换防。”
“第1、第2、第3营各抽调一个连，以排为单位，分三个批次，间隔20分钟，沿3号交通壕，向右翼G6、H5纵深地域移动，强调隐蔽！到达集结地域后，暂归4营指挥。”
“第5、第6、第7营，立即做出调整，前沿阵地仅保留一半左右兵力，营造出兵力空虚、指挥混乱的假象，其余部队沿1号交通壕支援左翼，注意，这一路的动作要大，要让敌人看清我们的动向！”
“师属炮兵团，除留下一个榴弹炮连配合左翼友军部队外，其他炮兵单位必须在一小时内，向预设的右翼A5、A7区域转移发射阵地！注意，没有师指明确命令，严禁任何单位擅自开火！各炮位要做好伪装，转移路线避开主要干道。”
林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地图，手指在等高线间游走，仿佛能透过这张薄薄的纸看见前线的战况，他的语速很快，指令一条接着一条，非常清晰，几乎很少给执行者留下任何可供斟酌的余地。
富尔曼诺夫的呼吸很轻，生怕听岔了，手中的铅笔一直没停，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字迹也随着记录而变得愈发潦草，充满了一些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林锐：“富尔曼诺夫，你给我复述一遍。”
富尔曼诺夫：“..................”
师部参谋长还是有点东西的，基本不差的将林锐的命令复述了一遍。
林锐认真听着，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富尔曼诺夫念完最后一个字，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声音中有一丝困惑：“师长，这......左翼和右翼同时削弱，还有阵中进行这么大的调动，真的不怕....？？！”
他的疑问，也道出了指挥所里同样面露不解的军官们的心声，一些低声的议论声开始出现，众人的脸上也是写满了忧虑和问号。
林锐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看向富尔曼诺夫，道：“先把命令发出去，后面，我再给大家解释！”
“好的！明白！”富尔曼诺夫压下心头的万般疑虑，沉声应道。随即利落地将记录命令的那一页从本子上撕下，分派给几个早已等候在旁的通讯参谋，“快！按师长命令，立刻下发各营、炮兵团！”
“等下——”，林锐看着几位参谋转身要走，又开口喊住了他们，补充道，“传达完命令赶紧回来，我还需要你们。”
..................................
罗军前沿阵地某处。
这里前不久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炮击，空气中还弥漫从深层土壤中翻出来的腥味儿。
连长马利诺夫靠在堑壕边，刚从口袋里摸出有些变形的烟卷，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连长！”连部通讯员巴乔夫，再一次气喘吁吁地找到了他。
“连长，上面……上面又来命令了！”，巴乔夫将手里一张字迹新鲜的纸张递了过去。
马利诺夫皱着眉头接过纸条，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便瞪得老大， 声音一下子拔高，““又转移？！我们前脚才到这里，后脚就又叫我们转移？！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马利诺夫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埋怨和不耐烦：“师长到底想干嘛？枪都没开几枪！净把我们这样来回反复的折腾？弟兄们都快累散架了！”
巴乔夫用脏污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无奈地解释，“连长，命令就是这么写的。不止是我们连，我看其他连队也都在进行大范围的调动。”
马利诺夫无奈叹了口气，几秒钟后，他狠狠地将纸条揉成一团，用力塞进了军装上衣的口袋里。
随即，他转过身，对着堑壕里满脸疲惫的士兵们，大声吼道：“全体都有！停止休息！收拾装备，五分钟后再转移！动作麻利一点！”
士兵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压抑的抱怨声，有人低声咒骂着什么，有人疲惫地捶打着酸胀的腿......
一个年轻士兵在起身时，因为脱力而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被身旁的老兵一把拉住。
“这……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新兵喘着气，忍不住向老兵问道，“我们不是要在这里防守吗？为什么又要走？”
老兵摇摇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妈的，谁知道呢。”
没有人知道师长的真正意图，更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在敌人压力巨大的情况下，让大家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跑来跑去。
“浪费时间！浪费体力！”马利诺夫低声嘟囔着，弯腰捡起自己的行囊。
转身的瞬间，马利诺夫又听到了远处隆隆的炮声。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指挥部所在的方向，一丝忧虑突然闪过心头。
这样大规模复杂的调动，各部队真的能适应过来吗？真不怕给敌人可乘之机吗？
师长阁下，您真的知道，您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甩甩头，驱散了这些念头，作为军人，他只需要服从命令。
“出发！”他嘶哑着嗓子喊道。
身后，士兵们排成一列杂乱的长队，他们的脚步声沉重而杂乱，踏在泥地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队伍像一条受伤的蚯蚓，缓缓地、艰难地向前移动着。
每个人的脸上，除了疲惫，更多了一层对未来的茫然和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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