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方法虽险，胜在有效
“丧门星的搅家精！连你男人都不救！你还活着干什么！许素兰，你赶紧给我去临省！要是我儿子和大孙都出不来，你就从我们老周家滚出去！”
“有这欺负我娘的能耐，她咋不上县衙去哭！”
姐姐招娣实在忍无可忍，小声嘟囔了句。
才一宿的功夫，许素兰就已经憔悴得不行，她将周毅抱在怀里干燥的体温，瞬间暖了周毅满身，许素兰哽咽道：“北风烟雪的，冻坏了吧？”
她问了儿子冷不冷。
甚至都没敢问，事情办没办成。
周毅的脸在他娘腰上贴了贴，抬起头说，“娘别担心，爹会没事，府衙的人收了我的纸条。”
许素兰不识字，更不知道自个儿子写了什么。
但眼下丈夫被抓走，她能依靠的只有眼前六岁的孩子。
纸条送走之后，连续三天镇上都没有任何动静，这几天跟随高氏念经被抓走的三老娘们家眷，日日跑到他们家门口来骂，有时候还会往他们家大门上，泼粪水，与之前周毅走门路，改了乡亲们的徭役活计反应天差地别。
也有村民族人过来劝，叫那三家人别太过分。
周家大房二房分家已久。
大房惹下的祸端，欺负人家妇孺孩子算怎么回事！
可他们根本不听，仿佛只要逼走许素兰去省城，他们的家人就有救了，日子拖得越久他们在周家门口闹腾越凶。
这一日肖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就连门口三家女人的叫骂声都一下全停了。
许素兰还以为是周大力真的回来了，与招娣带娣一股脑跑到门口，却见大门口根本没有周大力周汉唐等人的影子，马车上下来的柳三泰与三个半大孩童。
“阿毅，听说你家出了事，镇上城门才开我们就赶着过来看看你。”
几人冒雪前来，虽然坐在马车内，但也冻得鼻尖通红。
铁峰担忧地道：“我叫我爹托人给牢头送了钱和棉被吃食，你的家人在牢里应该不至于太遭罪。”
这么多天，周毅一直沉默强撑着。
听见铁峰这话，倏地鼻头一酸差点淌下来泪来。
张子宸也道：“衙门那头我也托伙计打听了，用刑的都是红衣教的教众骨干，你爹不在审问之内，估计没几天就能回来了，你也别太着急！”
“嗯，我知道。”
周毅强力遏制着，眼圈通红行了个拱手礼，“多谢几位同窗，伸手之谊，这份情我周毅永不会忘了！”
他这一行礼，倒叫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颇不是滋味。
铁峰道：“你这是作甚，你我同窗一同苦读，乃是一辈子的情谊，说这些话倒是生分了！”
“可不是！”
张子宸也跟了一句。
周毅抬头笑笑，笑中带泪。
唐星宇最后一个道：“阿毅，我力弱没能帮得上你，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疏通关系的话，我这里还有积攒的几十两压岁钱，我今个都带来了！”
“真不用……”
其实哭了也没什么丢人的。
周毅抹了把眼泪，将几位同窗与柳先生都请进屋。
简陋寒舍，几人坐在炕上，两个姐姐端来蜂蜜水，热水下肚，几人身上的寒气才缓和了些。
柳三泰道：“阿毅，为师不知你是否找过县令或者……若晖的父亲，但最近城里风声松动，甚至……”他拧眉神色有些不解，“甚至县公竟然要补发之前欠下的徭役补贴，不知这事是否跟红衣教的事有关系。”
周毅身形骤然一顿。
“先生，此事可当真？”
见他激动，柳三泰认真道：“千真万确，府衙抚恤银两今日已经开始下发，而且还是捕快差役连同府衙的人，挨家挨户去下发，我听闻，领了抚恤银子的死难家属，需得在一把万民伞上签字摁手印。”
他爹终于是要放出来了！
周毅长出一口气，强撑着脊背的一根筋顿时垮了，他松懈地弯了下腰，说：“就快了、就快了，我爹他们就快被放出来了。”
“怎突然这样说？”
柳三泰满目惊诧，“是你做了什么吗？”
其他同窗神情不外如是。
周毅的家世本就一般，即便有个当官的舅舅，那也是天上的星星叫人看着亮，却难以触及。
张子宸、铁峰、唐星宇与他相识不过数月，却能真心实意为他设想奔走，凭这份情谊，他就不该对他们设防，周毅将在府衙的事情，与对局势的判断全部讲了一遍。
几人听完之后，皆是久久不言。
“阿毅，你太厉害了……”
要在平常，铁峰定是要扑上去打闹一番，确认周毅是否真的只有六岁，可眼下他只能惊叹周毅的胆魄与头脑。
“若是我定连夜去找外省的舅舅，哪怕来不及，也断想不到这么远，这么深！”张子宸感佩得竖起大拇指，“周毅，你当真是好样的！”
“方法虽险，但胜在有效。”
自个的学生拿捏准了县令蒋涛，在这旋涡局势中的所有处境、心态，光是他临危不惧，单枪匹马就敢直接上府衙，而放弃向临省舅舅求援，这份果断就非常人所及。
柳三泰一时间落在周毅身上的目光十分复杂。
这份既心疼又惊叹的目光，在几人的交谈中又变得无比柔和。
他本担心，过慧伤身。
但见自个的几个学生，少年心性赤诚热烈，却觉得就该这样。
“对了，若晖呢？”
其实在当下，四个同窗来了三，王若晖的父亲还是身份敏感的县丞，周毅本不该问。
但经此一遭，他却觉得没有什么不能问出口的。
“胖子家……”
铁峰欲言又止，“他家好像有什么事，他哥和外祖那边正在奔走，但具体是什么不清楚，我爹也只是知道些零散消息。”
周家男人不在。
他们几个外男不好多留，柳三泰他们连午饭都没吃，就顶着风雪赶回城里。
柳三泰才一走，奶奶肖氏便迫不及待过来问，“是你大伯他们要放出来了吗？”
一连几日。
周毅对自己这个亲奶奶，已经忍无可忍。
他眼眸宛如寒冰，逼视着蓬头垢面的肖氏，“奶奶！难道我爹不是你的亲儿子吗？你为何只问大伯一家，连一句都惦记过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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