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福同享
周锋知道村子里这群小伙伴背井离乡，并不是出于自愿。
改革开放的大潮瓦解了原本的体制，生产队、供销社乃至于人民公社统统解体。
那是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但对于只能墨守成规的农村人而言，想要跳出来纵观世界实在太难。
除了少部分幸运儿，有魄力有运气，平地起高楼。
大部分人只能在迷茫和不安里来回挣扎徘徊。
大部分人是被时代裹挟的那一批。
黑雷子他们只是为了让家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选择了前往未知的异国他乡，仅此而已。
人生若是能够安稳美满，谁人愿意颠沛动荡呢？
黑雷子他们虽然不知道周锋说得是什么情况。
“锋哥，你和我客气这个干嘛？有什么忙只要我雷子帮得上，你尽管开口！”
一个叫东娃的孩子也说道：“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就冲莉莉前几天才给我作业抄……”
一个淌着两条清鼻涕的小孩儿憨憨地说道。
大家伙儿都纷纷表态，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周锋。
“我也是真心的，这件事我自己忙不过来，得大家伙儿搭把手，只要你们帮忙，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周锋说的话很真诚，他确实需要人帮忙收拾菌子和山珍，但也同样希望不只是自己富裕。
这个是他的心里话。
“菌子都识得吧？”周锋问道。
“识得咧，去年黑雷子吃了个伞帽，差点躺板板咧。”
说话的是一个有点龅牙的小孩儿，叫金锁。
在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小，只有十三岁。
“锋哥，你要菌子做什么？那东西每年都吃，吃多了都想吐了。”金锁问道。
黑雷子骂道：“锋哥说什么是什么，就你屁话多。”
周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我有用处，但记得了有些普通菌子不要，品相要尽量完好，保存的法子大家伙儿都懂，论质量和分量，我还会给你们酬劳。”
周锋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交了底。
黑雷子乐了：“还有好处？有这种好事儿你咋不早说。”
周锋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我收菌子和山珍有特定时间，早上八点，过了这个点就不要了，你们采完菌子都给我去上学，谁不去，你们采的菌子我就不要了。”
周锋加重语气道：“被我发现一次，以后都不要你们做了。”
周锋特意限制时间，一来是菌子不等人，时间久了菌子确实会失去好成色，卖不出好价格。
再者就是为了强制这些孩子去好好读书，至少识字，别当个文盲！
众人面面相觑，面有难色。
他们可不喜欢读书，可周锋都这么发话了。
周锋盘算着，这儿这么多人，早上折腾两三个小时，哪怕是为了品质有所取舍。
但一早上三四十斤应该能做到，山里的孩子也知道什么山珍难得。
偶尔还能有些个意外之喜，足以应付国营饭店的供货了。
最后还是黑雷子一咬牙说道：“行，锋哥你都这么说了，我试试去！”
有人挑头，其他人自然也一一响应。
农村孩子起得早，早上这阵子也没啥事，都是漫山遍野地疯和野，采菌子反倒是个正路子了。
“那明早八点前，你们把东西送到我家门口，钱货两清。”周锋承诺道。
下午这些孩子还有课，周锋想了想，让他们先去学校了。
只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一个孩子。
“东风，你家最近出海打鱼不顺利吗？”
魏东风，就是那个嚷着打来的鱼获卖不出去的孩子。
魏东风的二舅，在附近近海的一座小村子里住，那是小渔村，人人都出海打渔。
这年头的渔民比农民都苦！
一来海产不易保存，当天捕多少鱼要是卖不掉都得烂在自己的手里。
再者海产没什么油水，不涨肚子，比起油花花的大肥肉，海产就是贱价！
后世闻名遐迩的大黄鱼、象拔蚌、大龙虾还有什么瑶柱扇贝，在这个年代是卖不上钱的。
第三就是技术很落后，渔民基本都是驾驶辆小舢板，靠天吃饭。
运气不好还有生命危险。
“是啊，家里人正发愁着呢，我爹也从二梁村回来了，带了一大堆鱼，吃都吃不完，送也送不光，回头都得丢去碾碎了喂猪了，锋哥你要不？我给你拿点。”
魏东风愁眉苦脸地说道。
周锋摆手说道：“我去你家看看，你先去上学。”
魏春来看着堆积在自家院子里的几箩筐海产。
他眉头紧锁，手里的旱烟杆子冒着一缕缕烟尘。
魏春来是外来户，早先魏家就是打渔为生的，二梁村比火口村穷得多。
拢共只有几十户人，四十条小张网船，说是船其实就是舢板，风浪大了，一拍就碎。
人和船都得沉底喂了龙王爷。
但人人家里都靠海吃海，打渔这行当，一千人做，一千人穷，出不了富户。
解放前，海上有渔霸和渔行压得村子里的人喘不过气。
可除了打渔还能做啥？全村上下除了打渔，只剩下六百亩番薯地！
全村人六成都靠吃番薯干过日子。
剩下的三成连番薯干都吃不上，只能吃野菜杂粮甚至去外村讨饭度日。
解放后，有了渔民协会和人民公社，组织着渔民恢复了生产。
但二梁村的地势不大好，码头吃水不深，船只通行不便利。
和远处的宁清港也有一段距离，大量的鱼获堆积，无处使唤。
可就算是去了宁清城，这么多鱼获能做什么用？还不是丢在那儿臭掉烂掉？
大部分的鱼获都被碾碎了做肥料，那可是渔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打来的鱼啊。
魏春来和弟弟魏春喜两人，实在不忍心这样，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但又毫无办法，现在因为这事儿，出海捕鱼给的工分也很少。
导致村子里的人积极性不高，很多人都出工不出力。
他只好带着鱼获回村，说是想想办法，但哪有什么法子。
他又抽了两口烟，忽然院子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魏叔，我是周锋，在家不？我有事儿和你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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