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敢恭维
饭后，两人刚走到主厅，就与程牧之、宋言礼一行人迎面相遇。
宋言礼笑着打了声招呼：“季总，南风，这么巧。”
苏南风也笑着回应：“宋律，程总，你们也刚结束？”
程牧之面无表情，目光掠过季知节时，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季知节原本想忽略，但那目光如同实质，刺破了她连日来强撑的镇定外壳。不甘、愤怒、还有被一而再再而三蔑视的无力感，瞬间冲破了她的理智。
她停下脚步，在苏南风略显惊讶和宋言礼愕然的目光中，径直走到程牧之面前。
她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目光，脸上漾开一个极其标准的商业笑容。
“程律师，”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大厅，“能否冒昧请教一下，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违背律法、挑战人伦的恶行，让您每次见到我，都用这种看待……污秽之物的眼神？”
空气里是温度下降，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程牧之脸色一沉，周身气压骤低：“季总，请注意场合和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很克制。”季知节不退反进，笑容不变，眼神却凌利，“倒是程律师您的眼神，每次都忘了带上基本的礼貌和职业素养。我很好奇，作为一名以严谨、客观著称的法律从业者，可以仅凭个人喜恶，就对他人进行审判，这是否符合您的职业操守和……个人修养？”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程牧之紧绷的下颌线，语气轻缓却字字清晰：“还是说，程律师您行事，全凭一时好恶？若真如此，您拒绝接手我的案子，我反而要庆幸了。毕竟，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缺乏基本客观判断力的律师，其专业能力，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说完，她不待程牧之反应，对神色复杂的宋言礼和苏南风微微颔首：“抱歉，打扰各位雅兴。宋律师，具体事宜我们再约。南风，我们走。”
她挺直背脊，宛如风雪中傲然独立的青竹，从容地从面色铁青的程牧之身边走过。
坐进车里，季知节闭眼靠在头枕上，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对不起，南风。”
苏南风轻轻摇头：“我知道你忍了很久。”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她睁开眼，望向窗外流转的灯火，“他既然认定我是淤泥，我又何必在他面前假装白莲？与其忍气吞声，不如让他知道，我不是他可以随意轻蔑评判的人。”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沉默。那份反击带来的畅快，是连日阴霾中唯一的光亮。
至于程牧之会怎么想？
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的战场不在这里，她的清白，也从来不需要向他证明。
“潭州院子”门口，程牧之的座驾早已静候。
两人刚上车，宋言礼便忍俊不禁地看向身旁气压低沉的老板。
“老板，您不会要求我不接季总的案子吧？”见程牧之脸色更沉，他继续在底线边缘试探，“季总把违约金抬高了叁倍，看来是早有防备。”
空气似乎陷入凝滞。程牧之那句“我赔得起”终究没说出口。
她还不值得他破例。
宋言礼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继续点火：“今天又是为了什么？你怎么就这么看季总不顺眼？那天晚上你明明……”
未尽的话语被程牧之一记凌厉的眼刀截断。
程牧之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不齿季知节的做派，还是不忍见那些年轻人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初见时的惊艳有多深刻，如今的厌恶就有多强烈。
“你选地方，能不能离她远点？”
宋言礼朗声大笑：“怪我？分明是你们孽缘太深。”他带着七分戏谑三分认真，“牧之，难得见你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这些年，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的喜怒这么鲜明，还都系于一人之身。你真不看看季总的调查报告？”
程牧之投来一个“你病得不轻”的眼神：“她也配？”
宋言礼了然颔首。程家大少爷，能得他一句‘配’的确实不多。
于是适时转移话题：“收购案结束后，回燕京还是新加坡？”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新加坡？”
“偶尔也看看娱乐新闻。”宋言礼轻描淡写。
长久的沉默后，程牧之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都不记得是第几次参加她的婚礼了。”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身旁人听。
“你要像伯父伯母就好了。”宋言礼诚恳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冷极不屑的嗤笑。
“去赛一场？”宋言礼提议。
“现在？”
“公历年最后一场，去不去？”
“汽车还是摩托？”
“摩托。”
“这么野？”
“就问你敢不敢？”
“走。”程牧之睥睨着他，“你能赢我？”
黑色的宾利如暗夜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申城国际越野赛车场的偏僻入口。
这里与规整的专业赛道判若两个世界。废弃厂区改造的越野场地里，尘土飞扬，引擎轰鸣震耳欲聋。改装摩托的斑斓色彩与车手们张扬的衣着交织成躁动的画卷。探照灯光柱撕裂夜幕，空气中灼烧着汽油与荷尔蒙的气息。
程牧之和宋言礼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他们熟门熟路地走向专属休息区，两辆战车静候已久——程牧之的黑色杜卡迪Desertsled经过重度改装，线条凌厉如暗夜猎豹；宋言礼的亮绿色KTM 450 EXC则更显灵动。
专业骑行服加身，头盔戴上的瞬间，两位律政精英的气质被野性取代。程牧之跨上座驾，引擎低吼的刹那，胸腔里因季知节而起的无明火终于找到出口。
几轮小组赛，程牧之状态炽热得惊人。
过弯精准狠辣，在乱石与土坡间穿梭如电，每一次油门到底都带着发泄式的快意，毫无悬念地接连夺魁。宋言礼紧随其后，却能清晰感受到今晚程牧之的不同——那是被点燃的、近乎失控的疯劲。
然而，真正的挑战不期而至。
最后一轮自由挑战赛，一道新的身影杀入战局。那人骑着一辆不算顶级的改装雅马哈WR450F，车体甚至带着岁月痕迹，但驾驶技术却堪称鬼魅。
操控细腻如车随意动，油门与重心的把控妙到毫巅，更慑人的是那份不顾一切的狠劲——极限压弯时几乎贴地滑行，飞跃土坡时滞空久得令人窒息。
程牧之首次感受到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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