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唯有你能

沈渊办公室门口，门半开着。

沈渊站在咖啡台前，专注地摆弄着虹吸壶。许若璃倚在流理台边，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还是你煮的咖啡最香。”许若璃的声音带着柔软的依赖，与她平日里的干练判若两人。

沈渊侧头看她，唇角带着真实的笑意：“火候和手法的问题。”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自然的教导口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享受。

季知节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想起沈渊也曾为她煮咖啡，在她熬夜工作或胃疼时。他总是默默煮好放在她手边，说一句“提神”或“暖胃”。而她总是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份关怀，甚至在他煮咖啡时，她的目光仍停留在屏幕数据上，或是与他讨论着下一个投资标的。

她从未像许若璃这样，用一种全然仰慕的姿态去欣赏这个简单的动作。

此刻，看着许若璃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光芒的注视，看着沈渊在那注视下微微舒展的肩线和脸上那抹被取悦的柔和，季知节忽然明白了。

沈渊需要的，不只是一个能力卓越、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

他更深层次渴望的，是一种被全然仰慕、被依赖、被尊崇的感觉。他享受作为引导者、作为权威，被另一个人全心全意仰望的目光。

而这些，恰恰是骨子里同样骄傲、独立、习惯于平等视角的季知节，无法给予的。她欣赏他，信任他，甚至爱他，但她看他的眼神，始终是平视的，是“我们”，而非“我和你”。

许若璃恰到好处地填补了这个空缺。她愿意在他面前，收敛起所有锋芒，扮演一个需要他指引、崇拜他能力的角色。这种“唯有你能”的满足感，对沈渊而言，是致命的诱惑。

就在这时，许若璃伸出手，自然地替他拂去袖口上一点不存在的灰尘。沈渊没有动，甚至微微配合她的动作。那个细微的默契，刺痛了季知节的眼睛。

阳光透过玻璃窗刺入眼底。她眨了眨眼，逼回那点酸涩。

里面的两人终于发现了门口的季知节。

没等俩人开口，季知节直接道：

“沈总，下午我不上班了。太久没休假，我休个年假。”她看着沈渊，语气平静，“有重要的会，派人通知我。”

“好。”沈渊应道。光影摇曳间，他似乎瞥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可转瞬即逝，季知节仍是那个季知节。

许若璃欲言，被沈渊一记凌厉的眼神制止。

季知节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沈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第一次清晰的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是不对。

沈渊在想什么，季知节无从知晓。而她自己在想什么，竟也成了一片迷雾。

她站在启睿所在的申城中心大厦楼下，冬日寒风裹胁着都市的喧嚣扑面而来，她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闹。玻璃幕墙映出她茕茕孑立的身影，像被整个世界遗落在角落。

那辆停靠在路边的双层巴士，成了她随机的选择。

周四午间，金融区的观光巴士空空荡荡。她径直上了二层，黑衣掠过，如一阵风。楼下的司机甚至没来得及喊她买票——那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那拒人千里的清贵气质，让人下意识地噤声。

然而这趟漫无目的的旅程，从金融区到对岸，再从对岸折返，直至终点站迪士尼，那位“少爷”始终没有下车。

司机终于按捺不住，快步登上二层。

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人正凝望着窗外，专注地仿佛在解读加密文件。

“到站了。”司机轻声提醒。

对方如梦初醒：“师傅，这是哪里？”

“迪士尼。”司机顿了顿，忍不住补充：“现在进去不划算。”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人怎么看都不像在乎这点钱的样子。

“我能坐回去吗？”年轻人声音很轻，“我的助理在中心大厦。”

“可以，但要买票。”

“我只带了手机，该怎么买？”

如果不是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司机真要以为对方在戏弄自己。

在司机指导下完成支付的季知节，开启了她在城市里漫游的序幕。

接下来的十几天，她学会了用支付宝乘坐公交，日复一日地穿梭在这座城市的脉络里。她像一个幽灵，存在于所有人的电话中，却从现实中悄然蒸发。

直到晏溪从鹏城归来。

周三晚上，她们在云玺顶层碰面。周四同去牧金。然后——季知节就消失了。

电话能接通，人却不见踪影。

云玺的2701和顶层公寓都保持着完美的整洁，却没有任何生活痕迹。她一直都在，却又不在。

当季知节的电话无法接通时，晏溪的恐慌达到了顶点。

晏溪将电话打给了苏南风和秦玖。

苏南风和秦玖起初不以为意，直到他们看见那辆落满灰尘的迈巴赫。

苏南风动用了牧金的调查团队，秦玖回到了37楼。

信息逐渐反馈：半个月来，季知节的身份证每天出现在不同的酒店和民宿，足迹遍布全城。博物馆、动物园……最后是迪士尼。

而秦玖手里显示的，她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迪士尼附近。

两路人马，同时奔赴那个梦幻之地。

冬日是日头短，太阳才开始西斜，天就渐渐暗下来了。

秦玖盯着信号定位器上闪烁的红点，领人冲进了迪士尼外围的一家昏暗网吧。

角落里，季知节的手机、背包散落在地，身份证从敞开的夹层滑出半截，手机屏幕碎裂，像她此刻不知所踪的命运。

“人不在，”手下低声道，“但东西都在。”

秦玖攥紧拳头，骨节发白。他立刻调取监控，画面里几个神色仓皇的年轻男人上午就出现了，衣着凌乱，其中一人额角带伤，另一人走路时明显跛着脚——他们不像得手的嚣张，反倒像吃了闷亏的狼狈。

“是附近一带的混混，”当地安保负责人擦着汗解释，“有同伙在园里当保安，摸清了季小姐连续两天独来独往的规律……今早他们动了手，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秦玖声音冷得像冰。

“没想到季小姐反抗得太凶，他们没偷成，干脆硬抢……包是抢到了，但也栽了跟头。其中一个被什么东西划伤了大腿，送医缝了十几针，现在还躺着等钱交医药费……”

秦玖胸口剧烈起伏，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她被五六个人围堵，沉默却凶狠的反抗，让这群以为捡到软柿子的渣滓付出了血的代价。

“哪家医院？”他声音嘶哑。

“就三公里外那家私立——”

话音未落，秦玖已转身冲出网吧，暮色将他身影拉得极长。他一边狂奔一边对着耳麦低吼：“晏溪，季总应该还在园子里面，我去园区调监控，安排带人堵住园区所有出口，你在里面找，我到外面找！”

风声掠过耳畔，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季知节，你千万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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